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207)
而苌濯就站在那具尸体后,手里提着他的软剑,袖上还有飞溅上去的血。
半炷香不到府衙里的人就赶了过来,打火把的打火把,提灯的提灯。事情就发生在淳于顾家门口,难为这条红毛狐狸大半夜从床上爬起来,推着车子出门看尸体。
死的那人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只有一件夜行衣,一把佩刀。苌濯中午歇了一阵子,下午的时候又被白鳞军那边叫去,一直到这个点数才往回走。淳于顾的住处在苌濯住处和城门之间,他抄近道就得从这经过。也幸亏他从这经过,一头撞上了这个半夜打算翻进狐狸家的人。
仵作检查了几遍尸骨,把他的手掌翻过来给:“这人的手指并无纹路,应当不是普通宵小。”
披着件毯子坐在椅子上的淳于顾向后仰了仰头,脸上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他扭头对着嬴寒山眨眼,横起手来在脖子上比了一个斩的动作。
……这是那群“淳于”,他们找上门来了。
如果今天苌濯不是恰好从这里经过,淳于顾就算有些功夫在身上也断然打不过这个来势汹汹的刺客,估计明天早上起来仆役打开门,看到的就是他冷在屋里的尸骨了。周遭的人都有些后怕,淳于顾却懒洋洋地推着椅子挪到苌濯旁边。
“小生欠你一命啦,苌小哥,以后要是留得命在,找机会还你。”
他满不在意似的。
尸体拷问不出来什么,验也没有什么好验的,只是天色黑,苌濯猝然遇到敌人出剑准头坏了一点,尸体上尽是细小的划伤。在这边加派了巡逻的人手,约定明天把淳于顾的住处往府衙旁边搬搬之后人各自散了,嬴寒山也和苌濯一道出来。
她把折回巷子去拿回了剑,好在它们上面都没沾血。“给你的,”她用剑柄碰了碰苌濯的手腕,“你看合不合适?”
苌濯正把软剑往回收,被这么一碰下意识就接了她手里的剑:“这个是?”
“礼剑,你做军师祭酒总得有把合适的佩剑,不能一亮剑先拆头发吧。”
苌濯笑起来,又想起什么一样,在衣袖上擦了擦手才伸手抽剑,凛凛寒光照着他们两个的眼睛,在夜色里那对蓝色的眼睛终于有了白天未见的光华。
“谢谢……”
“不谢。好些了吗?”嬴寒山看他看剑,苌濯愣了一下,收起剑:“已经好了,白日里我太不像话了。”
他犹豫一下,还是下意识往她手腕瞥。
“别看啦,往这上面砍一剑都不会有印子,要不要试试?”
苌濯立刻收起了剑:“不要胡吣。”
风带走他身上残余的血腥气,冬天的天空离地很远,今晚星子也不甚明亮,两个人在黑暗中向前走,仿佛一起涉过一条黑暗的河流。
在淙淙流动的黑暗里,她听到身边人呢喃。苌濯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声音极轻,极低。
我的命格不是那么好。他说,
“也并没有人给我算过,父亲通命理,但不对我说这些事。但是……”
一段沉默,好像一根蛛丝被风吹了起来,又在脸前被扯断。
“但是,就是不那么好。遭遇各种各样意外的人太多了,我身边的那些人,幼年时的玩伴也好,同窗也好,父亲……母亲也好。所有在我身边停留的人,最终都……”
“这之间不一定有什么因果,”嬴寒山说,“至少我不太信这种事,我是个修士,比你清楚天道是个什么没谱的玩意。”
苌濯回过头来,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没来由地觉得他应该是很淡地笑了一下。
“是啊,也不能什么都推给命格,我知道。”
这往后的一段路他没再怎么说话,夜色把脚步声都吞了进去,直到嬴寒山觉得快到自己的院子时,苌濯又一次开口了。
“寒山上次说,不把自己当做人的人,最后也不会把别人当做人。”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是上次蒿城的时候,嬴寒山嗯了一声,等着他往下说。
“我答应了寒山不再说这样的话,可如果有一天一定要这样,我还是希望寒山能够用我,像用这把剑一样。”
他轻轻把手腕翻过来,把嬴寒山给他的剑抵在她的掌心里:“不必犹豫,也不必觉得有什么不对。我发誓我不会把任何人的性命当做物来轻蔑,但是寒山,如果有一天一定需要一个人被当作物来消耗,就用我。”
他的声音不像是之前上午时那样虚浮得像是梦游,嬴寒山听到每一个字都冷静而清晰,在黑暗中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脸颊。明明修士的夜视与野兽等同,他脸上的神情却一片模糊。
“如果有一天,寒山觉得自己已经走到了生死关头,那至少在直面那场危机之前,先把我耗尽吧。”
“这不是许诺,是我的请求。”
第110章 淡河异雪
三,二,一,打断吟唱!
嬴寒山迅速解下身上的氅衣兜头罩住苌濯,没给他一点喘息的时间,直接踹门把他拽进了院子里。一炷香后,完全跟不上现状的苌濯捧着一碗姜汤,披着嬴寒山的大氅呆呆地坐在火炉旁。
姜汤贯彻了嬴寒山一贯的烹饪水准,姜切得太大块,放得太多,家里又没有蜜糖了。嬴寒山秉持着北方感冒通气偏方给姜汤里面上了半截葱,成品有点说不好的气味。
苌濯迟疑地端着碗,喝了一口,表情开始扭曲,抬头看向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