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209)
嬴鸦鸦背起手来看着他吗,歪头:“润笔五千钱。”
裴纪堂开始无辜地眨眼。
“能拿旁物抵吗?”
“什么?”
他指了指窗台边上的火炉,那里搁着一个青瓷的小水盂,里面两棵水仙刚刚抽出花序,还没有绽出金盏银台的花来。
“两株水仙五千钱,刺史做得好生意,”她撇撇嘴,还是从他手里接过了笔,在画上添了几笔什么。
那不是梅花,也不是雪,一只墨色的小小鸟儿翅膀上落了几星斑白,正低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枝梢的梅花,周围既无旁鸟,也无族群,那个小小的黑色影子独自停在白的底色里,雪将要下大了。
她收手,看着这幅梅花图,皱眉:“好像不太好,后面再添几朵梅花把枝头画满就好了,这么看停的这梅花没精打采的像是过不了冬一样。”
“是吗?”裴纪堂过去,从她手里接过笔想在枝头再加几朵,但吸饱了墨的笔一抖,就甩了一个墨点上去。
“啊!……可惜。”他伸手去擦,已经来不及了,嬴鸦鸦倒是没露出什么可惜的表情来,又开始背着手揶揄裴纪堂:“五千钱没啦,刺史。”
“也不至于,有残有满,这么留着也很好。”
傍晚下工,嬴鸦鸦去火炉边抱那两棵水仙,存了心事又去看那幅被画毁了的寒梅图。它没被丢掉,仍旧在炉子旁边挂着,甩在画上的墨点因为稀薄,所以在被晾干时缓缓晕开了,看着反而有点像是刻意画上去的什么图画。
……有点像是只水鸟呢,嬴鸦鸦想,鸿鹄之类白羽毛的大鸟。
不过水禽是不经雪的,如果下这么大的雪它还待在雪里,是要被冻死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这个,拍了拍脑袋抱起青瓷盂走了。隐隐约约的暗香从她怀里散出来,那一对水仙花已经开了。
到晚上雪稍微停了一阵子,西方漫天红霞,照得未化残血像是朱砂一样红。
嬴寒山从军营回来,老远看到城墙上站着一人,好像雪堆出来的雕塑一样成玉的白。她和城门管打了招呼登上去,果然是苌濯。
他披着一件毛镶领的白披风,在女墙边站着仰头看东方,那里霞光已经散去,天幕呈现出淡淡的紫色,星斗不太明亮,似乎有一股赤黄色的雾气在空中弥漫。
大冷天的看星星吗?嬴寒山想开个玩笑,但没说出口,苌濯表情肃然,没有看她也没有看身边人,只是念念有词地向前踱步,环视着正在黑下去的周天。
“寒山。”他突然回神一样低头,看向她,“陈别驾走了吗?”
“还没有,今天下雪,他的马车明天才启程,怎么了?”
苌濯摇摇头,露出严肃的神色,他卷了卷披风的边缘,示意嬴寒山和他一起从城墙上下去:“我要去见刺史,天象不对。”
“东星暗而霞赤,有晦雾扰月。”他皱了皱眉,审慎地,一字一顿地说,“按照这样的天象,是雪灾要来了。”
第111章 牝鸡司晨
雪是挺好看的,但当雪下到第三天的时候,大家看雪的心情就都消退了不少。
它断断续续,但一直没有真正地停下来过。先落下来的雪化了,融成了冰水,牢牢地冻住地面,后下来的雪就粘在上面,变成顽固的一层。在街上撒欢的孩子少了,白鳞军也不再扑腾雪,那幅画毁了的寒梅图被卷起来放到高处。
淡河忙起来了。
如果嬴寒山对历史的了解再多一点,举一反三的能力再强一点,她会知道历史上存在数个被称为“小冰期”的时期,从几十年前降临在北方草原那场击溃了乌兰古部的大雪开始,气候正在缓慢地逐年变冷。而只不过恰是今年,雪终于从极北来到了国土之南。
第一要紧的事情就是加固房屋。
淡河是座老城,城中新的,富庶人家的房屋自然是翻新修缮过,换了抬梁穿斗的屋顶,每年还要定期扫除,以免生白蚁蛀梁。可没有这个条件的人家就每年换换残了的瓦作罢了,再不济的只要不漏水就不管了,时间一长木质的结构就容易朽。
北方的雪和南方的雪有区别,北方雪干,风一吹唰啦啦地飞,南方雪湿润且粘,粘在哪里就容易成为反重力的一团。淡河的房屋山墙的夹角小,便于落雨,但对付不了湿雪,在梁骨上积攒多了,或是正碰到有哪一节木梁有朽,就可能屋倒房塌。
裴纪堂点了差役,由更夫打头提着一面锣在城中一面敲锣一面喊“天寒雪滞,修屋缮瓦”,后面跟着书吏,一路检查民居是否能撑过雪天,督促房屋失修者尽快修缮。遇到情况困难支付不起修缮费用或者男丁不足的,就由沉州府出资修缮,并在雪后用徭役慢慢补齐。
除此之外,书吏还记录家中有老人与幼儿的门户,如果家中青壮年男女不足,就集中至一起安置。
雪下得很急,淡河城中人口不少,城外还有迁来安置的百姓,纵使这群书吏长了十只手十张口,在雪里蹒跚跋涉着做人口普查也不是容易事。上午还是这群人衣着整齐地走在街上,下午就少不得每人身上都有了摔跤的泥印子,到了转天早上所有人就像是被马扥着跑了太久的猎犬,一个一个没精打采。
雪不停,人不够。
而被安置在那座院子里的女人们,就是在这时来到府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