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294)
对不起。他喃喃着,对不起。
“我不会再说这种话了,我不会再这么想了……寒山……寒山?抱歉,抱歉……”
她去扶他,感觉到他好像抓住了她的衣袖。从那只手下露出的脸上的神色几乎是可怜的。
嬴寒山并不想这么联想,但她觉得那眼神简直像是触怒了主人的什么动物,一只猫或者一只狗,因为恐惧而把耳朵贴下来。
太荒唐了,他在害怕什么?她没有理由也不可能下令杀掉他,而且苌濯总不会是害怕死的。
而就在这一瞬间,另一种荒唐的想法进入了她的头脑。
苌濯的一切,似乎是在以她为中心维系。
最初的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死人,一个幽魂,没有一点活人的生气。她救了他,之后苌濯就像是渐渐在她身上扎根一样。
他跟着她出使,拔剑,因为她为蒿城的事情烦闷就很自然地说可以用自己去换对方将领,因为她说“要把人当做人”就献计保下赵寨。
她没有听说苌濯和任何一个人发展出友谊,哪怕是冲突也不存在,唯一他和淳于顾有些交互的时刻,也是她在场的时刻。
他的动机,想法,决策,拼不出来他自己的三观和欲求,是因为它们一直都在围绕着她。
嬴寒山莫名其妙地冷了一下,这个想法太怪了。
然后下一秒,它就从她头脑里飞了出去,有血迹滴落在她袖子上,嬴寒山猛然回神,发现苌濯正在狼狈地找东西掩盖住口鼻,血正从他指缝间渗出来。
“苌濯!怎……流鼻血?你最近吃什么东西了这么燥,我刚刚没骂你啊你情绪别那么激动啊!仰头,仰头别动!哎呀!别动——”
“陆小孩!你在不在!你去打盆水找条干净帕子,快一点——”
那个诡异的想法就这样在忙乱的军帐里烟消云散了。
夜色逐渐深了,有一只鸱在枝头上昏昏欲睡,月被它剪出一个黑色的影子。
守卫已经换过一轮,刚刚换上去的那些人没来得及打瞌睡就因为大将军的到来而被迫警醒起来。
守在关押何翠子的那座帐篷前的士兵取了火折子递给嬴寒山,在她的眼神示意下退后,离开帐门前。
军中关押俘虏有关押俘虏的地方,惩罚士兵有惩罚士兵的地方,何翠子的结果还没有定下,两者都不沾边,所以暂时被关在了一处堆放杂物的小帐篷里。
没有人替她把发髻整理好,原本还挂着一半的发髻已经在被拖拽推搡的过程中全然散开了,何翠子手被反缚着,低垂着头蜷缩在角落里。
帐篷里唯一的光源就是嬴寒山手里的火折子,火光只照亮了她半个前身。嬴寒山俯瞰着这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女子,感到荒谬和不可思议。
像是童话里“十二点之后就消失的魔法”一样,她的力量消失了,在军正当众说破她是女性的瞬间,那个用双剑的剑客骤然死去。
“是谁?”何翠子动了一下,长时间的黑暗让她一时间没办法抬头去确认光源处是什么人。
“何翠子。”嬴寒山没有回答,她叫了她的名字。
被反缚着手的女子一震,骤然抬起头来,火光照亮了那对眼睛,泪水在上面晕出了薄薄一层雾气。对视只持续了一瞬间,她跪正了,低下头:“……大将军。”
嬴寒山在帐篷里找了一盏灯点燃,放在两人之间,她也坐了下来:“你不是何箐,你是他的妹妹,对不对?”
“……是。”
“是为了独子从军的补偿,所以你以你兄长的身份入伍,是不是?”
“……是。”
“冒籍从军,最重是死罪啊。”
何翠子似乎震颤了一下,她的手被反绑着,没办法叩首,只能尽力弯曲后背。
“大将军,”她低声地,几乎有些哽咽地说,“小人知道这是重罪,终究有为人所查的一刻,小人伏死,不作申辩。”
“但军中因罪而死者……没有抚恤,小人乞请大将军能命人将小人的衣物行李送回,至少阿母与阿嫂还能变卖它们,依靠换来的银钱再支撑一段时日。”
她向前俯身,膝行了几步,几乎把脸颊贴在那盏灯下的地面上。
“除此之外,小人没有怨恨,别无他想……只是下一个冬天……小人的阿母,阿母啊……”
没有了哥哥,没有了她。
下一个冬天,她们和世间的维系该怎么持续呢。
第151章 别瞎起哄
现在应该不是伸手摸摸她头发的时候。
嬴寒山也俯下身去,她仔细地把覆盖在何翠子脸前的头发拨回她耳后,然后轻轻推推她的肩膀把她扶了起来。
何翠子迷茫地看着她,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完全干。
“没打算杀你。”嬴寒山说,“不然我今晚来见你做什么?”
“关于这件事的处置,我想了几条路,最后觉得应该让你自己选。”
“你是这次大比的第一,这不假,你冒籍的事情在军中有些影响,这也是真,哪一个我都不能含糊过去。你是良家子,非细作奸人,罪减一等,为亲从军,再减一等。”
“要么,你去领四十杖,然后我把你应得的位置给你。这之后你做得怎样,能否服众全看你自己。”
“要么,功过相抵,你不用领罚,这次的名次也作废。我会给你一个在我身边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