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489)
但即使如此,城下对着城上射箭的作用也不是很大,她就是想骗青云宗的傻子出来开阵。
箭是白鳞士兵射出去的,奔着敌军去,这是凡人打凡人。箭被青云宗修士反弹回来,打在白鳞军的盾牌上,这就变成了仙人打凡人。
不管有没有造成伤亡,只要打这个动作形成,业就开始积累,要是正赶上在突破边陲,那就随时有可能引动天雷。
他们不是杀生道者,他们没有天道赊账到年末再算的宽容指标,这么多箭飞出去又掉下来,这个雷不劈死他都算天道行事温柔。
阵法散作一片微光,消弭不见,城墙上的士兵护卫着第五煜先行撤下。他回过头最后和嬴寒山对视了一眼,她看不见他的口型,但她知道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这局,她先占上风,搏一小胜。
嬴鸦鸦从阵前下来什么都没做,先打了一桶水洗手洗脸,好像想把附着在身上的什么东西洗掉似的。其间有不下一二三四五六个文吏试图凑上来套个近乎,不为别的,就为打听一下“二百五十四岁”到底是不是真的。
怎么修道能把二百五十四岁修成十四岁啊!他们也想知道!
嬴鸦鸦一甩头发上的水珠,抬眼给来人一个眼刀,想要搭茬的人就识趣地退下了。
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位上司似乎心情不太好,就算是长生之学实在诱人,也不必要非得现在去问。
被眼刀吓退的有一二三四五六,没有退的还有一个。
嬴鸦鸦擦干手,抿平散出来的头发,抬头就看到裴纪堂站在那里。
他的那身白泽甲还没有脱,日光照在上面反射着微微的辉光。
站在那里的这人有些不像是人,反而像是一只白色的动物,一头低下了头的雄鹿,一只没有打开翅膀的鸿鹄。
“……鸦鸦?”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什么?”
“……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嬴鸦鸦摇摇头,泼掉盆里的水。“叶家的事情,”这词好像是一口石灰,裴纪堂说出每一个字都艰难得要命,“是真的吗?”
她抱着盆,在他身边站住了,歪头看了他的脸一会。
“重要吗?”她问。
“早就已经是不可追的过去了。我要去找阿姊,失陪。”
那文官的青色小袖在他手臂边一拂,随即抽离。裴纪堂伸出手来下意识想要抓住它,却仿佛在水中触到一尾青鱼般,只被它用尾巴轻轻一拍,旋即就碰不到了。
直到嬴鸦鸦已经消失在视线里,他还这么站着。一边还等着见机上去问话的文官散去了,想要替他卸甲的亲兵也不敢上前。
他就像一尊不合时宜的雪塑,伸着一只空空的手。
“阿姊?”
嬴寒山不难找,她就在帐篷里。
海石花撩开将军帐的门出来,正和嬴鸦鸦打了个照面。平日里能坦然问好的女孩突然瑟缩了一下,要往里走的步子也犹豫起来。
“进去呀?”海石花直接把她塞进了帐篷,“没有别人。”
帐篷里果然没有别人,嬴寒山正在收拾一堆文册,落龙弓摆在一边,架子上还有潦草卸下来的甲。她抬头对上嬴鸦鸦的眼睛,微微扬了扬眉。
“鸦……啊,鸦鸦?还这么叫吗?”
嬴鸦鸦扁了扁嘴,又扁了扁嘴,一个音节都没能发出来。眼前一片模糊,她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落出来,但还是感觉到了眼角的湿意。
“还叫鸦鸦。”她哽咽着说,“别不要我,阿姊。”
嬴寒山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把她拉进了怀里。嬴鸦鸦立刻把脸颊扎进她的肩膀,抽噎着大哭起来:“阿姊我错了……”
“没事,没事,”嬴寒山喃喃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她的肩膀,“你叫什么,是谁,都不影响你是我的妹妹。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她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哭。可能过去了半炷香还是一炷香的时间,嬴寒山的肩膀都被哭湿了大半,嬴鸦鸦才慢慢止住眼泪。
“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她含糊地咕哝着。
“我太害怕了,刚刚醒过来的时候,我想我已经死了,我的伤还在,但我还能呼吸,还能说话,我一点也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什么话也不敢说……”
“后来,我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我不敢坦白。怕你会把我送回叶家,也怕别人知道了我是叶家的人,会给阿姊招来麻烦。”
“再后来……再后来我害怕我瞒了你这么久,你会生我的气,愈是害怕,愈是什么也不敢说,愈不敢说,就愈是晚了……”
她把脸颊枕在嬴寒山的胳膊上,安静了一会。
“现在你知道阿姊不生你的气,也不怕你的事带来麻烦了,”嬴寒山开始慢慢地梳理她的头发,“你可以告诉阿姊,也可以不说,都没关系。但是,我想让你知道。”
“你永远不用为了这种事害怕。”
“不行,”嬴鸦鸦抽了一下鼻子,坐起来了,“我得告诉阿姊,不然我感觉我就像那条第五狐狸一样。”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要找到一个切入点。
“我其实……算是那条狐狸的表妹……不对,啐,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