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564)
“你要是晚点来就好了,寒山。”他说。
“晚一点,只晚一点——在天道看到我之后来,在尘埃落定之后来,这对你和我都不是坏事。”
嬴寒山甩了甩峨眉刺上的血。
“你听听你说的是不是废话。”她说。
二人身边的潭水在改变颜色,原本清澈澄明如玻璃的水正从当中泛起浑浊,似乎有一条无形的鱼从最深处的渊薮里游了出来,搅起浮游的砂砾。
那些浮动的白沙没有下沉,它们被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牵引着,凝结成了相异的形态。
第五煜脚下是无定型的蛇形,隐隐约约能看出龙的形状,更靠近嬴寒山的则更像是某种兽,她分神看过去,觉得有点眼熟。
……王大锤。
龙盘曲起身体,兽伏下脊背,虽然白沙没有构成眼睛,但可以明晰地感觉出它们在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
第五煜拧了拧袖子上的血,用它缠住手臂,垂下眼睛。
“我没有在说废话,寒山,因你我争斗而死的人太多了。”
“我不想杀淡河那些人,我没有我叔父们的脑疾,也对折磨人没有兴趣。”他轻柔地说着,突然振剑招架住嬴寒山的一刺,潭水中的仁兽骤然发难,扑到龙形的脊背上又被甩了下来。
剑光照亮两人的脸,却无法切断第五煜的声音:“可你太固执了,他们也太固执了,如果我有死亡以外的方式说服你们,他们就不会死了。”
“*你大爷的,”嬴寒山被架住的峨眉刺在剑上擦出一串火星,嗤地削断了他的一缕头发,“你不杀他们他们更不会死!”
水在变得浑浊,第五煜挣脱开她,踉跄两步才爬起来,他的眼睛仍旧弯弯的:“没有‘不杀他们’的选项,寒山不也杀了其实并不用杀的人吗?”
“这是乱世,”他擦擦嘴角,那里好像因为缠斗被擦破了一点,一抹殷红粘在他的手背上。“寒山,这是乱世!”
“如果没有人阻止这个乱世,它就会蔓延下去,无休止地杀死成百上千的人。我需要成为天下的主人,停下战火,让这一切结束。就算无数的人挡在我前面,我也只能碾过去!”
嬴寒山看着他,金色的眼瞳倒映着这张野心勃勃的脸。
“不是因为有人挡在你面前,你才不得不碾过去,是你行的道本就如此。”她毫不躲避对方的注视,“那不是我的道,那不是唯一的道——你怎敢说只有你能结束这一切?”
他细长的眼睛睁开了,那里面居然荡漾着笑意。不是嘲讽,不是假笑,他真情实感地在对她微笑。
“我当然不是唯一的道。”第五煜说,“我甚至能说你的道或许比我更好。”
“寒山,寒山,你比我预想得更好,你能做到的事情比我能做到的更多。我不止一次想过,你能做这个帝王,我会把第五煜这个名字埋入黄土,永远以淳于顾或者别的什么名字生活下去,手捧笏板,衣青衣紫,去看你把这个天下带到何种境地。”
“——你以为,我说我爱慕于你,是一句谎话吗?”
他笑得肩背颤抖:“不是!怎么可能是?臣子像是弃妇一样爱慕君王,能成为天下之主的人本就该被所有人所爱。你本来能成为的,你本来……”
他慢慢止住了笑,深吸一口气。
“可是寒山啊,你并非凡人!”
如果让修士长久地把持皇位,那么人手中最后的权柄就会丧失。
如果叩拜君主与叩拜神明没有差异,那凡人就再也没有揭竿而起的机会。
寒山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一阵疾风骤然在山谷中生起,酷烈地翻卷着伏地的枯草,也拉扯着二人的鬓发和衣角,第五煜目光灼灼,一手浸血,另一只手犹然握剑。
“天下!”他抬起剑,“不可落入尔等仙人之手!”
就在这一瞬,风向倒转,如龙似虎般从第五煜背后涌出,水中的暗流翻滚,裹挟那条白龙扑向驺虞。剑锋之上有龙吟样的清啸,他扬腕挥剑,直刺,劈砍,一片雪白的剑影中,那双眼睛有火一样灼人的光。
兵器锵然撞在一起,嬴寒山倒退了一步,感觉有点耳鸣。以往她在战斗中从没有这种感觉,修士的身体不知疲惫,但现在她的肌肉酸痛,耳膜充血,眼前的人却好像突然被什么鬼东西附身一样有了力气。
“动动脑子。”系统的声音冒了出来,在耳鸣声和沉重的呼吸声里,那声音无机得像是悬挂在半空中的铁球。
“你没发现吗,”它说,“你们两个的实力不由你们决定,看一眼水潭。”
嬴寒山闪过第五煜刺过来的一剑,扭头看向身边的水潭,那条龙像是蟒蛇一样扭绞着驺虞,后者的爪子深深抓进前者的脖颈,但没办法把它甩脱。
“那个水潭是天漏,你们就是被水托举起来的沙子,沙子的胜败不由沙子决定,由水决定。”
“你们谁的言行更像是王,天漏就更认可谁。”
嬴寒山沉重地抽了口气,她明白了,这里活脱脱就是一个竞选演讲现场。
“别闭着嘴,说点什么。”系统说。
“说什么?”嬴寒山格住第五煜的一剑,向一旁卸掉力气。
“什么都行,说你和他相悖的道,驳斥他,嘲笑他,在气势上压过他。说他给你当男宠你都不要也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