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620)
蓝眼睛的影子走近了,他好像下一秒就要摔进她怀里,摔成一捧雪沉消散。
他好痛啊,她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仿佛是曾经有什么东西生长在她心脏上又被剔除,没有愈合的旧伤今天才开始隐隐作痛。
蓝眼睛的影子慢慢地抬起一只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嬴寒山脸上残留的血痕,动作很轻,好似在抚平瓷器上贴的一层金箔。
“还是很痛吗……”他问。
“不疼,我醒过来之后它们就已经是疤痕了,没什么感觉。”
战栗的手指很轻地贴在了她的脸颊上。
“濯终于找到你了。”
“我是嬴寒山,对不对?”赢寒山说,“我听到有人叫我嬴将军,我会看军马,知道布阵的事情,熟悉军务,且听这个名字耳熟。”
眼前的人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是谁?”
“苌濯。”他说,“我是你的军师,被你救下的人,你……”
“……爱你之人。”
嬴寒山沉默地看着他,眼神垂落在他的脸上,苌濯仰起脸,满怀希冀地看着她。“我们回去吧,”他说,“现在就走,回淡河。你的妹妹在等着我们,其他人在等着我们……只要回去了,一切都会好的。濯这次不会留在别的地方,不会再来不及找到你,我们以后一直……”
“抱歉。”嬴寒山稍微别开脸,躲过他的眼光。
“我以为我能立刻想起来,”她说,“但我现在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也相信我们以前的确是爱人,但是……现在这样猝然告诉我,我毫无准备。”
“我过去是怎样的人?什么出身?父母是谁?如何行事?遇到了什么人?和他们有怎样的交情?如今我一概想不起来了。人是遍历人间百态才成为人的,如果丢掉过往,那过去那个人就和死去没有任何区别。”
“你能明白吗?那个嬴寒山没有活过来。”
她应该哭泣的,应该拥抱她的,她应该像是坠入一眼泉水一样坠入过往,可现在她站在干岸上,无论如何也无法让自己的心活跃起来。
她感受不到爱意感受不到欣喜,“嬴寒山”这个名字仍旧与她隔膜。
贴在她颊侧的手指无助地攥紧又放开,苌濯脸上的表情凝住,来不及改换。他困惑地,迷茫地,隐隐有恐惧地看着她,不住眨眼:“活过来……?寒山,现在明明活着?”
“我活着,但不知道自己是嬴寒山,我看到你明明应该高兴,应该悲伤,现在我却毫无触动。我不想骗你。我可能确实已经不是你想找的那个嬴寒山了。”
她抓住他贴在她脸上的那只手,轻轻握在手中,又轻轻松开,看着它垂落下去。苌濯终于反应过来一样,向后退了一步。细小的崩解声从他身上传来,谁踩碎了一地琉璃一样。
“寒山……”
“欲弃我吗。”
第302章 恢复记忆
他又要消失了吗?
嬴寒山下意识伸出手,指尖擦过他衣袖。
你并不是我的所有物,何来我弃你呢?她想这么问,却没来得及这么问。因为苌濯突然抬起头,他的身躯像是花一样展开了。
任谁看到这个画面都会发疯。
那副清癯的身躯从胸口开裂,肋骨苞片一样外翻,里面没有血和内脏,只有不断生长出来的藤蔓,它拉住她的手,她的肩膀,她的腰,缓慢却不容置疑地把她拉向他。
“不……”已经不能称之为咽喉的那部分还在发出人的声音,“唯独这个不可以……”
“就算你杀掉我也可以……”
“就算要我死去也可以……”
“唯独被你丢弃……不可以……”
峨眉刺从嬴寒山的衣袖滑向手心,她攥紧它,但没有挥出。她感觉得到面前人没有杀意,那些藤蔓里传达的情绪更像是执着,更像是哀求。
她被拉近了,那从中间张开的人抱住了她。藤蔓扣紧,嬴寒山感觉自己被关进了一扇用骨骼和花藤的门里。
那声音近在咫尺,从每一朵花,每一寸皮肤中传出来,藤蔓融入她的身体,有微弱的光芒在灵府中绽开。
“寒山不记得了,我把我的记忆给你……”
“不要忘记我。”
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视野边缘一片模糊,偶然炸出来一两点不稳定的光斑。嬴寒山眨眨眼睛,逐渐看清周遭的一切。
月色从小窗中落下来,在矮几上刷出一层银白,几卷文书倒扣着,笔墨落在上面洇出一片黑色。这一切都在不停地晃动,偶尔有几个闪黑的瞬间,很像是这视野的主人正在经受什么疼痛。
“寒山……”有声音响起来。
“你在哪里?胜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疼?”
这是苌濯的声音,语音中掺杂着不平静的呼吸声,视野矮了一点,他好像趴在桌子上,淅淅索索地抓住了衣襟。
他真的在疼,为什么?
“胜了,我没事。”另一个声音出现,它不来自外部,反而像是来自于他的身体。
“在营里等着我,我只要再休息一会就好了,再休息一会,我就回来见你。”
痛苦随着这话音被缓慢地抚平,呼吸声渐渐轻缓下来,月色把眼前的一切都照得失了本色,苌濯慢慢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