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628)
嬴寒山停顿了一下,她走近了,一直走到嬴鸦鸦能抓住她的地方。
“鸦鸦,”她说,“是我,我回来了。”
嬴鸦鸦歪着头看她,伸出手抓住她的衣袖,她的手腕。她的指甲隔着袖子深深地抠进自己掌心,留下一道月牙一样的血痕。疼痛让她的手颤抖起来,她整个肩膀也颤抖起来。
“骗人的,”她嘶声说,“我做梦呢。你骗我!”
“你骗我!”
她抓着嬴寒山的衣服,盯着她,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来,不是一颗一颗,是一串一串。你骗我,她喊,然后被哽咽打断。“你骗我,你骗我你会一直活着,你骗我你不走了,你骗我你只是在船舱里待一会……”
她伸手推嬴寒山,一只手却还抓着她的袖子,嬴寒山只胡乱点头,一边点头一边捋她的后背。
“阿姊错了。阿姊错了。这是最后一次了……”
图卢的马转了一下耳朵,站在远处的两位女将听到嬴鸦鸦的哭声,她们转向她所在的位置,一秒,两秒,三秒。两根马缰被一齐松开,肩并着肩的骏马们抬起头,看着它们的主人奔向雾中的三人。
“将军回来了!”
儿童相见不相识。
我放病假你升职。
虽然已经在北边听说过一遍裴纪堂直接封侯了,亲眼见证还是有点震撼。
裴纪堂没佩玉带没穿朱紫,身上还是早前在淡河的便服,一脸沉重检讨的样子不像是从此升职加薪了,像是被发去岭南吃荔枝了。
“寒山,无论如何你听我解释……”
啊,没事,老板,不就是朝廷又开了个空头支票嘛,封侯咋了,封王也就那么回事嘛。
“不是,你听我说……”
噢噢噢噢那就是海石花和图卢和你怄气了?我听说这边的事了,责任不在你,我回来了我们慢慢解决。
“也不是……”
那是什么?
裴纪堂深吸一口气,诚恳地看着嬴寒山的眼睛。
“我向鸦鸦剖白了心迹,我们……”
嬴寒山默默伸手,从背后摸出了落龙弓。
阿弥陀佛,不能生气,南无……
南无落龙弓菩萨!一息三千二百箭!你丫裴纪堂趁我不在敢拐我妹!!我今天就渡了你!
陆续有信从各地寄过来了。
最先到的信是从天上来的,外面有人嚷嚷叫天上来了好大一片乌云,一会怕是要下大雪,话音未落就看那片乌云唰地落下来变成一两米多高的女武士,拎出嬴寒山往她手里塞了块玉佩。
玉佩里毫无意外是非常好*仙门粗口*,爱来自玉成砾。
“是哪位道友这么厉害呀?是哪位道友这么有出息呀?是谁养了棵小花把半个修仙界都扬了,自己说好十天就回来报信结果一走就是小半年,害得我天天给你打卦打得手指头都起茧子了呀?”
“是谁呀?是——”
“侬个小赤佬嚯死老娘了!吾今宁别怍侬八字咒侬小宁,拗侬三十年嚯水呛口、踔门掉钱!侬早体上来别我相相有姆短手短脚,冒定吾自家切挎侬!”(你个小赤佬吓死老娘了!我今天就做你八字咒你小人叫你三十年喝水呛到,出门掉钱!你早点上来给我看看有无断手断脚,别等我自己来抓你!)
嬴寒山默默掐灭玉佩里的声音,给沉默注视她的玉为尘一个尴尬的微笑。
“那个……我之后一定上去,对了,为尘啊,咱们商量个事,你能不能给我根你的羽毛……”
三十秒后,那条乌云一样的龙蛇旋身而起,直冲天幕,嬴寒山默默揉着肋骨找了个地方坐下。
这蛇下手也忒狠了点,开个玩笑就动手,她怀疑自己肋骨真断了。
然后来的是陈恪,不是信,是他本人。
半年不见,陈恪瘦了一圈,黑了一个色号,本来就没怎么有肉的脸更窄了,就一双眼睛显得很大。他穿着别驾的衣服,衣服很新,人很旧,站在嬴寒山面前不像是一个割据政权的核心人物,像是从地里刚刚出来。
他看到嬴寒山,笑了一下,好像想行礼,但行礼时合起来的手有些颤抖。
那时嬴寒山正在翻嬴鸦鸦给她整理的文书,武将那边没有什么大事,只有一个补充沉州府兵的提议。
因为嬴寒山不在,两边关系紧张,贸然只补充沉州府兵容易引起误会,现在她回来了,这事可以拎到桌面上聊聊,嬴鸦鸦的意思是筛一筛现有的老兵,把独子和伤病的都筛出来贴补银钱重新安置,然后几个军一起补充新兵。
嬴寒山觉得这事可以,反正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打仗,新兵拉来先去屯田,反正臧州有地,一边屯田一边练兵两不耽搁。
有无所奉养的老兵就送去何翠子那里当教官,她这个校长到如今也已经教出几批军官,该把人提出来练新兵顺便扩大军校规模了。
就这么想着,一抬头就看到陈恪杵在眼前。
“哎呀,陈恪,这才多久啊,”她说,“咱们踞崖关挖出煤来了?”
这是句笑话,陈恪还想再笑,嘴角却染上了手的颤抖。
“将军,你回来了。”
嬴寒山没见这人哭过,这人好像没长泪腺这种东西,他太笃定,太一根筋,好像从里到外都是实心的。第一次重伤的时候她还没有见过他,淡河被屠的时候他远在踞崖关,她一直以为他没有多么忧心,没有多么在意——他不常在她身边,他们是彼此很信任却也关系很淡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