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戈(重生)(279)
宋玠道:“珪儿,你可想好。你今日一去,便是不顾皇兄死活。往后,皇兄必不再对你留情,你也不必再对皇兄留情,你我兄弟,从此便是陌路人了!”
宋珪道:“皇兄,哪怕没有今日之事,你我兄弟,也难免会成陌路人了。”
宋玠笑道:“好。皇兄从前倒没看出你有如此志气。今日你既然铁了心要走,皇兄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这事不便被许多人知道,你离皇兄近些。”
宋珪瞧了瞧他,戒备道:“皇兄恕罪,我此时实在不便。”
宋玠摇头道:“事关玥儿,父皇曾只对我说过些实情,连她自己也未必知道。你既要去帮她,怎能不听?”
宋珪顿了顿。就这一顿的功夫,宋玠已经上前来,宋珪对他究竟没有那么重的防范,竟被他贴了身,才一惊,却竟已被夺了刀,劈头砍下!
所幸他反应极快,只堪堪擦破了一点油皮。
他又惊又怒:“皇兄!”
宋玠拿着刀,去抢卢余。但他武艺终究始终不比宋珪,卢余虽则也奋力抵抗,但宋珪手掌始终如铁,不可撼动分毫。
终于,宋玠被重重推倒在地,刀也当啷一声掉在宋珪脚下。
“皇兄你疯了!”
宋珪一边惊斥,一边抬脚要将刀勾到自己手里。但宋玠看准时机,直直将刀蹬了出去!
“你有你要做的事,皇兄也有皇兄要做的事。”他喘息着站起来,看了卢余一眼,此人脸色正有些微妙的一言难尽——“自从父皇说了那样绝情断义的话,他便是不再拿我当儿子,我又何必再拿他当父亲!从那日起,我片刻也不曾将他看做我的父亲!”
“只为那样一句话——”
“——只为那样一句话?!珪儿,平心而论,我为大豫付出过多少?我素来不善刀剑,却为了大豫,连命都在城墙上丢过一回!他却只念着我昔年错处!我已然如此尽心尽力,唯独不能阻止贼人乱世,他却将这乱世都归责于我!可哪怕没有我……辰恭起兵,起因岂不全在朝廷不肯分拨封地、致使辰国左右为难?归根结底,又何尝在我!我当日与辰恭周旋,又岂非为了平他之心,以防今日?!只为那一句话……你听着只是那一句话,我却何尝不是碧血错付、百口莫辩!”
“哪怕……你恨父皇、恨我,只向我们复仇便是!可齐王何辜!玥儿何辜!”
“怀璧其罪!玥儿要恨,就该恨昏王为保玉玺,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至于齐晟——”宋玠露出一个难言的神态,像是愧疚,却又像是不屑的冷笑,眼里却又满是雨水都遮不住的光——“他身为齐王,却何其天真!如此天真之人,哪怕我不下手,难道在这乱世,能有什么立足之地吗?!我的确对不住他——可待我身后,神佛自有定夺,轮不到你来与我分说!”
宋珪终于无话可说。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宋珪低头不答,一掌劈晕卢余、直奔那刀而去。可他们这动静已经吸引了先前被斥退的辰恭心腹,他们团团围拢,眼看就要将宋珪捉拿归案。
宋珪却是铁了心,哪怕夺了刀自刎,也不愿如此活着!
——忽然,一支骑兵从天而降。
这支骑兵一水的高头大马、黑衣黑甲,像一群训练有素的铁乌鸦,不由分说闯了进来。为首者入场,手起刀落三次,抢先劈了三颗人头,那三颗人头惨叫着滚落,喷出满腔的血,血腥味甚至盖过了雨幕,瞬间镇住了全场。
雨声里、微弱的呻吟声里,一个辰恭心腹谨慎开口:“敢问阁下,何方人士?”
那首领睥睨四周,冷笑道:“你们杀我齐王,还有脸来问我是何方人士?”
辰恭心腹们顿时看向宋玠——上至齐王亲卫,下至齐军士卒,本该尽是这位启王的人了!若非这位启王有意无意出了纰漏,怎会凭空多出这一伙人来!
这点纰漏,已足够他死上十回了。
宋玠一怔,只好苦笑。
而宋珪怔怔瞧着那人,却认出了那人身份,不可置信地问:“秦潜……你是钱书仪的家将秦潜?!”
秦潜向他颔首:“诚王殿下。”
又有些困惑,但依然向宋玠同样施礼:“启王殿下。”
兄长
雨依然未停,天依然未明。这支奇兵手中的冷铁被洗得发亮。
秦潜持刀问道:“我齐王殿下在何处?”
宋珪:“齐王……齐王……”
宋玠道:“齐王已经亡故,阁下节哀。齐王头颅在此,请阁下带他回齐国安葬吧。”
那秦潜本是奉了齐王太妃的令,仓促救驾而来,并不知此间发生了何事。只是方才在城外便遭人阻拦,虽有齐王太妃和齐禁卫手令均不得入,只得一路杀进王宫大殿,已见了齐晟的无头尸首。沿着血迹一路追来,却见宋玠宋珪二人动了手,俱是狼狈不堪。
他心里已是暗暗惊诧:往日里,谁不以为宋珪只是个跟在兄长身后闷头闷脑应声的,不曾想,也有敢提异议的时候,甚而竟大打出手。
可却顾不得许多,一时分辨不出杀害齐王的凶手究竟是哪一个。
宋玠指着宋珪:“此是杀害齐王的凶手。”
宋珪瞠目结舌,半晌才愤愤指向宋玠:“是皇兄害了齐王!”
秦潜一时却也不知谁人可信,只掂量着双方,对宋玠抱拳道:“启王殿下,外臣实在不知该信谁疑谁,不敢立即回话。还是待外臣查明真相,再与殿下回话。”
说着,向身后一招手:“带诚王殿下走。”
宋珪怒道:“秦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