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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戈(重生)(406)

作者: 将小明 阅读记录

不过,这番不屑的嘲笑,可惜没有人听——

迎敌前,宋玠给她穿戴了一身盔甲,静默地凝视她半晌。

宋如玥想,她只是不肯理会。

可是宋玠的目光还是那么黏,那么像以前,像他还是个好皇兄的时候。宋如玥很快被他看得如坐针毡,几次开口要骂,却都被他错了过去。

终于,在帐外斥候焦急的求见声中,他一拍她的肩,自己先如释重负地笑了。

他道:“走吧,玥儿。从今往后,放你天高海阔、往来无拘……这句话,皇兄做到了。”

“……什、什么天高海阔、往来无拘?”

宋玠不解释:“走吧,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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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是丢下那句话,就掀帘去了帐外,接见那群热锅上的蚂蚁去了。可他话说不清楚,宋如玥自然不肯走,只纠结了一瞬就追出去,大叫:“喂!”

——而宋玠已经如一阵落沙般,不见了踪影。

不远处,已经交战起来了。

宋如玥呆立片刻,重回帐中。

-

而说是独回帐中,宋如玥也只是坐了片刻,屁股都还没捂热,已在离开和追去之间做了选择。

或者不如说,她是在离开和追去之间做了决定——她想的也简单:

若就此离去,能甘心吗?

若追上宋玠呢?见他最后一面、送他最后一程,是否就能如大仇得报、吐气扬眉?

如此,是去是追,几乎都不用权衡。

她说服自己:血海深仇,怎能不亲眼见着他死?!

此时,若还有第三个熟识宋如玥的人在此,或辰静双、或宋珪,甚至,哪怕死不瞑目的齐王齐晟,哪怕有一个在这里,想必都会看出宋如玥的反常之处。

她一向爱憎分明、坦坦荡荡,怎么偏在仇敌将死的这当口,还能对他平心静气;又为何非要咬死,自己眼看着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生路甚至自由,却只是为了“看着他死”?

可惜,她虽坦荡,宋玠,却早已不是那个能让人坦荡的人了。

于是她怀揣着这么一腔一戳就破的恨意,从帐内挑了柄顺手的兵器,绑好还在隐隐作痛的双腿,追了上去。

-

这一追追了不远,就看到了交战地。显然,这里显然是豫军局势凶险——宋如玥穿着豫军铠甲,刚靠近战场,还未及张望,已经一左一右冲出两个穆军士兵,一刀一剑向她劈来。

若往常,她必兜头迎敌。

今日她惜命,自知腿伤力弱,往后一避。刀剑来不及收势,在她面前相击,“锵”地一声震耳欲聋。而宋如玥看准时机,趁着二者各自震颤失控,枪尖一点、一挑,那两人还来不及变招,已被弹飞了兵器,手无寸铁了!

宋如玥不多纠缠,得了机会,已如游鱼般滑入了战场。

-

宋玠此时却悠闲。

他在战场深处,但他从来不是长于陷阵冲杀的人,因此哪怕到了此刻,也有许多人簇簇拥拥围在他身边,保他性命周全。

而观他调兵遣将,也是不慌不忙、娓娓道来,如同没见着眼下血肉横飞,只如指点棋局一般。穆军兵力虽是十倍于他,却也一时僵持,如此瞧他,堪称指挥若定。

只可惜片刻后,穆军忽然收势。若说原本的战场豫军穆军交杂混乱,如同两种不同的水滴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么穆军这一收势,混如这一方的水滴忽然退后成浪涌,泾渭分明地与豫军划清了界限,只如湖海般包围住了内里,可怜的一小泊豫军。

宋玠颇为意外,对左右笑道:“你们猜猜,穆衍这是要做什么?”

然而卫真不在,与他有过交集的人也都被卫真谨小慎微地调离,因此,左右连个能接上他话的人都没有。

他笑着低垂了眼眸,暗叹了一声。

而后才抬起头道:“穆衍必有使者将至,留出路来,不必这么战战兢兢的,叫来使看了笑话。”

-

战局一变,宋如玥立刻就察觉到了。

她好像个察觉了风吹草动的小野兽,小心地把枪杆握在手里,一步步警觉地退后,尽可能地缩进了豫军深处。

她知道这未必是要休养生息,更可能的,是优势方胜券在握,但觉不值当,于是围而不打,以图挫伤士气、兵不血刃,甚至,能够成功劝降。

无论哪种情况,手里只有这批水平参差的豫军,宋玠又不会在第一次劝降时就折腰——因此,后面不知何时,还会立刻爆发一次交战。

果然,她还未来得及缓缓自己酸痛难忍的双腿,战场中心就再度爆发出一阵骚动。一级级的将领一层层地传话,如同雷霆掠过云层:“杀!”

宋如玥筋疲力尽,继续趁乱,往深处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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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很快——快到宋如玥还没有摸到宋玠近处,还没能仔细看清他的人影,第二次休战又来了。

这不对,宋如玥沉着一口气想,穆军处处上风,这样打,过于谨慎保守,甚至会于己方士气不利。

不过所幸这一次,她已经摸进了中心。双方都站在空地上,背后都有弓手剑拔弩张,四下落针可闻,倒叫她听清了双方的对话。

先开口的是穆军使臣,声如洪钟:“启王终究也算皇子皇孙,我们殿下劝启王归降,否则,宋皇室绝后,不也可惜?”

宋玠的声音跟在他后头,被不知哪来的一阵风,吹得模糊不清,但细听,依然带着从容笑意:“承蒙穆王殿下看得起一点宋家血脉,本王眼下可给个机会,叫穆王认祖归宗,敢问来使,愿替你们殿下应吗?”

那人难得一个豪爽汉子,被他噎得“这……”“你……”半晌,听得出都在一片恶意的窃笑里脸红脖子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