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十里春(122)

而他则像个无干人士，无论做甚么，或者不做甚么，她都毫不在意……

青衫郎君心头一横，同卢书忆并肩斜倚，故作轻松道：“虽然阿忆不怪罪孟兄，可孟兄不能不向你赔罪。”

他从怀中取出块云鹤纹样的玉石扇坠递予卢书忆，玲珑剔透的青玉，下方坠着玄金丝线穿成的玛瑙珠。

“进宫前随意买的，全当为你巡访回京，还有为方才之事赔罪，孟兄送予你的。”

如此精致贵重的扇坠可不像是随意买的，况且孟嘉钰素来克制节俭，饶是卢书忆在男女之事上再过木讷，都能看出这扇坠的别有深意。

她当即推拒道：“扇坠我用得少，孟兄不若拿去送予老师，聊报师恩。”

“说是给你的就是给你的。”

孟嘉钰执起她的手，直接将扇坠子拍放在了她的掌心，稳稳地推握成拳后便头也不回地撩袍走了。

少女归还不及，只能呆立地捧着这块烫手山芋，望着那青衫背影渐行渐远。

这扇坠的玉石成色上佳，玛瑙珠亦是血红纯净，一眼便知其价值不菲，定是花去了孟嘉钰几月的俸禄。

随意扔掉是不大可能，得改日再想办法归还。

卢书忆捏着那块扇坠转身，想拾阶而下，离开这白玉桥，孰料刚迈上台阶就撞见了立在桥下的元昇。

他立在桥边的柳树旁，似乎在观赏池中莲叶，目光自她脸上清淡扫过，在她手中的扇坠上略微停留，又无言地望向池水。

没有多余的寒暄，像两个陌生人。

卢书忆迈下台阶，目不斜视地沿着池边往出宫的方向走。

寒塘鹤影，杨柳依依，少女将这段路走得专心致志，手上却在无意识地搅弄着扇坠上的流苏。

倏然间，她听见声戏谑的轻哼，却见元昇不知何时跟了上来。

男人抱着双臂走在身旁，也没说任何话，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跟着，不时拂开两人头顶的漂浮的柳枝。

过了拐角，见他还跟着，卢书忆终于忍不住道：“世子有何贵干？”

元昇慢声道：“卢侍御要出宫，孤也要出宫，难道这条路只有卢侍御走得，孤走不得？”

他瞥眼她手中的扇坠，讥嘲道：“想必卢侍御素来目无王法，竟随意和男人私相授受。”

卢书忆怒火腾腾，面上不显，也似他那般的讥诮道：“世子怕是昨日喝的酒还未醒？”

“孤可比卢侍御清醒！”

他突然上前来，直接夺过她手中的扇坠，卢书忆惊呼一声，反应不及地眼看着他将那扇坠猛地扔进了池里。

第七十章

池水咕咚一响, 声音果断干脆。

卢书忆瞠目结舌地望了会落水处荡起的涟漪，愤愤转过头，“元昇！”

这名字喊得，当真是熟悉亲切。

男人心头舒爽, 轻慢道：“这样的扇坠, 卢侍御那里应是堆积如山, 少它一个又有何妨”

卢书忆确定他是昨日的酒还未醒，懒得和他多说半句，转身就要走。

他的眉目忽而转冷, “去哪儿”

少女面露讥诮, 没好气道：“自然是去买扇坠，归还与我私相授受的男人。”

“不许去。”

那样的扇坠不会有重样, 若她也去买块来送还, 那姓孟的多半会遐想。

元昇当即跟上，拎住步履匆匆的少女的后衣领，将她整个人提溜了回来，贴在胸膛前按住。

“说了不许去。”

声音低沉又冷厉。

卢书忆在男人的大掌下挣扎，冷笑道：“世子似乎没资格说这话。”

他哪来的资格跟她说不许去

好不容易在他的手背上抓出几道血痕, 疼得男人轻嘶着松开了手劲, 卢书忆当即跃开半步。

谁想刚动就发觉头皮扯得发疼, 定睛一瞧, 竟是她的几缕发丝勾住了他胸前的珠扣。

少女又疼又恼地气红了脸, 拉住乌发想将它直接扯下, 元昇赶忙制止她，喝道：“别动, 你傻”

有多不想见到他，竟要用牛劲儿硬扯

他想将她拉近, 看看能不能帮忙，卢书忆却梗着脖子不动，怒目相对道：“你现在来充好人？”

这般模样不正是他扔扇坠惹的？

元昇却好似并未听见这话，也察觉不到怒火，按住她的肩将人强行带到自己身前，低垂下眼，小心地将那几缕乌丝从珠扣上绕开。

他的动作轻柔，前额被碎发盖住，桃花眼半遮半掩。

淡金色的日光破开了厚重的云层，池水镀金，清风微拂，低垂的荷叶被风轻掀，露出了清浅的绿，藕荷香清清淡淡地飘浮。

男人忽而掀起眼皮，潋滟的眼直直望来，粼粼波光好似荡进了那双眼里。

少女生硬地挪开视线，催促着问他好了没有。

他不答话，她便又想迈开步子，元昇低喝着将人又捞近了些。

两人贴站在宫里的荷花池边，想必不用多久就会添些闲言碎语，卢书忆不禁蹙眉道：“有这么难解”

元昇冷哼，“你来”

她原就打算自己解开那结，是他偏要帮忙。

卢书忆正要亲自上手，倏忽间听见了阵女孩们的欢声笑语，那笑音逐渐清晰，似乎离得越发的近了。

应是刚比完击鞠赛的贵女，正要前往不远处的摘星阁小憩。

少女心头发紧，面上依旧从容冷静，“别解了，有人过来了。”

她拉起元昇的手臂，急匆匆地带往旁边的密林。

见她一脸警惕，似乎极害怕被旁人发现他们的这副姿态，元昇不由失笑，散着身姿，轻易被她扯了过去。

不多时，贵女们三两成群地结伴出现在了密林外的石板小径上，果然都是方才参加击鞠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