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十里春(156)
“去,替孤打壶山泉水回来。”
孟晋反应极快地收回脚,掀起眼皮看向他,嘟哝道:“某和世子的赌约昨日便结束了。”
“……”
元昇吃了个憋,顿时脸色难看,少女见此不免幸灾乐祸地抿嘴偷乐,他的目光幽幽扫来,她又赶忙将笑意抚平。
正说着话,又见方才茶肆里的三人尾随了过来。
他们并不知上梅山好走些的山径只这一条,是故冯临几人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们。
冯临在几步开外顿住了脚步,慢悠悠地扇动着手中折扇,无言地打量石墩上的两人。
“方才没注意,这不是卢侍御吗?”
冯临奇道:“我说你孟府今日怎会得到梅山主人的宴帖,原来是依着卢侍御这层关系。”
他又对身后二人道:“瞧瞧,不怪云琅素日眼高于天,瞧不上咱们,人家只与卢侍御这等人物结识。”
“云琅聪明,替他兄长留意着呢,若攀上卢府这门亲事,他孟家岂不今非昔比?”
那几人开怀大笑,冯临勾嘴望向卢书忆,“卢侍御可得擦亮眼,他孟家长兄可半点配不上你。”
卢书忆面沉如水,心想若真依孟晋所说,这冯临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坏,她可半点没有瞧出来。
只预备将他的面容和名讳牢记于心,待到秋后再与他算账。
思量间,孟晋已先一步站起身,指着冯临呵斥,“你平日对某污言秽语也就罢了,怎能随意辱没卢侍御的名节?”
冯临哎哟了声,“云琅发话了,尔等可得听命行事,听见了没?”
“自然自然。”
他身后两人冲着孟晋装模做样地叩首作揖,一番动作臊得孟晋面红耳赤,再找不到话语反驳他们。
冯临见他就此弱了气势,目露得意之色,引着身后两个人继续朝着山间行去。
谁知他们与元昇错身而过时,膝盖不知受何外力,倏然屈膝,扑腾一下,竟生生跪倒在地。
“你!”
冯临惶恐地看向离他只有半步远的男人。
元昇只是抱着双臂,平静镇定,丝毫不见怒气,虽没有看清他如何出招的,但在场的人都知道那三人会跪倒是因他所致。
元昇侧过目,对地上的几人道:“小侯爷虽是嘴臭,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礼,竟跪地致歉。”
“你,你!”
冯临却似认出了元昇的身份,骂人的话在嘴边迂回,终是没有吐出,面色惶惶地自地上撑直身躯,领着身后两人忙不迭地跑走了。
孟晋撇开卢书忆跳到了元昇身侧,目光中流露崇拜。
“世子方才那是何招数,可愿教教某?若某能学会这招,日后定不惧他冯临!”
元昇只是道:“若非十年的苦功,你怎能学会?”
话罢,他朝着石墩边睨来,虽还是副淡漠神情,可目光难免带着意气风发,卢书忆不由别开了脸,去看竹林间浮光跃金的山涧。
……
虽有此小风波,倒丝毫没有影响三人游山玩水的心情,在石墩旁再休息了片刻后,一鼓作气走到了山腰的竹林。
他们步行的脚速不算快,是故行至竹林之时,山径旁已经停有不少京中达官贵人们的车辇,竹林间亦是帷帐星布,人烟鼎沸,热闹程度与上次相较无差。
阿香领着仆从们行至林中,挑选了个靠近清溪的桌席,另替他们整理好帷帐蒲团,又在案几上布好新鲜的瓜果。
他们在案边盘坐而下时,竹林主人家的管事仆从又为他们送上了几碟春笋,或浇汁或凉拌,瞧着皆是色香味俱全。
孟晋尝了口笋丝后,面上闪过惊艳之色,当即把它推至卢书忆跟前。
“卢侍御,尝尝这笋丝。”
“多谢。”
身旁,男人脸色寻常,不似昨夜瞧他们吃藕粉之时冷漠,不知是否对他二人的无视已经习以为常。
卢书忆见状也预备将那迭笋丝摆至他的身前让他小尝,谁知这时,忽见江望舒与王乔朝着她们这桌结伴过来了。
少女面色不改,不着痕迹地将手收了回来。
那二人尚未走到他们的案几前,孟晋的木筷率先凝固在了嘴边,目光定在王乔身上,大声地倒吸了口气。
他吞吞吐吐地说道:“某,某尿急,要先行一步方便。”
话罢,便见他倏然放下碗筷,起身朝着竹林深处快步跑了,身影很快消失在了绿竹与人群之间。
“……”
卢书忆和元昇对视,摸不透他这是何意?
“见过世子,卢侍御。”
王乔和江望舒很快来到了他们这桌,王乔好奇地朝着孟晋的背影张望,应是也发现了他的奇怪举动。
“卢侍御,那是何人?”
这句话有几分耳熟,卢书忆忽就想起来昨日孟晋在衙署也这般问过她,且询问的对象正是王乔,可她并未在此事上深想,于是如实回了王乔。
“是孟侍郎家的二弟。”
王乔了然,她与孟嘉钰都不甚相熟,自没有兴致了解他家二弟姓甚名谁。
而在她的身侧,江望舒的视线始终在卢书忆和元昇身上来回移动,应是在奇怪他二人为何会同赴这春笋宴。
“世子。”
江望舒低垂下眼,面对客气有礼却疏离淡漠的元昇,她的声音略显没底气。
“世子平日公务繁忙,今日怎有兴致来这梅山竹林?”
卢书忆心下暗忖,元昇几时公务繁忙,不是从未到过台院点卯?
想来是他胡乱搪塞别人的话。
元昇与江望舒客气道:“天气甚佳,约了几位好友来这梅山竹林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