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十里春(209)
卢书忆挣脱未成,见前方无人留意,便任由他去了。
不久行至曲江江畔,如阿香所言,今夜原和逢年过节无差,江岸边放河灯的人摩肩擦踵,水面上亦是飘满了红绿相间的莲花河灯。
河灯随着水流不急不徐地顺势而下,火光璀璨,星星点点,好似天上的银河降落到了人间。
有人祈求风调雨顺,有人祈求节节高升,五花八门的愿望都通过河灯流向了水里的河神。
除开事先准备好的河灯,还需将愿望写成字条放入灯里,见岸边的石亭里有现成的笔墨纸砚,秦微之就招呼大家去了石亭。
还未动笔时,陆子维笑道:“子不语乱力怪神,某向来认为求生不如求已。”
晚娘给了他个爆栗,“少破坏气氛,你不信神就自个儿回驿站睡觉去!”
陆子维捂着脑袋笑道:“那某就祈求你长命百岁,永远年轻貌美。”
晚娘笑骂道:“算你识相。”
这头,秦微之捏着竹笔无从下手,不知怎的,竟莫名瞥了眼庾闻谨。
庾闻谨登时眯眼道:“你该不会写希望当上某的妹夫吧?!”
“某才没有!”
秦微之腾地满脸通红,捧着他那盏河灯急冲冲地跑出石亭,独自去河边写愿望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卢书忆和元昇坐上石桌,两人很快写好了自己的纸条。
“写的甚么呢?”
元昇频繁往卢书忆这边偷看,她却倏然将纸条挪到另一边,护得极其严实。
“不然,孤很你交换?”
卢书忆拒绝,“给你看了,河神就不会应许了。”
“有那么邪门?”
他们拎着河灯找了个人烟稀少之地,卢书忆将河灯放到水面上,任由其顺着水流而下,双手合十,显得无比虔诚。
元昇放完了河灯,就静静地看着她许愿,满河的星光还有如碎银般的水光正笼在她身上。
得见于此,这才为三年间断断续续的分离感到了股慰藉。
卢书忆睁开了眼,发现元昇正目光深深地盯着她。
她不自在地别过脸,整着衣袍站起了身。
元昇随之而起,轻松笑道:“孤来猜猜你许的甚么愿,该不会是为孤许的?”
原是句玩笑话,不想卢书忆脸颊飞过抹浮红。
半晌,她朝他望来,坦诚地点了头。
“希望你能够无病无灾,平安顺遂。”
她的眼睛缀着细碎的晶亮,元昇注视着那,感到心尖止不住的颤动。
他飞速地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悄悄在她的唇上落下轻吻。
终章(上)
元昇知道卢书忆为何有此担忧。
这三年, 每当他去范阳寻她的时候,身上总是带着或轻或重的伤,这些伤不来自战场就是来自相沧平阳军镇的暗卫的刺杀,有回她陪他在范阳街市游玩之时, 甚至亲身经历了裴孟君派出的暗卫的围剿。
元昇还记得他们安全脱身后, 卢书忆的脸色可谓惨白如纸, 威胁他日后不要再来范阳,以免给裴孟君留下可乘之机。
他只捏了下她的脸,说道:“孤可不愿, 来范阳寻你可是孤这段时日唯一的慰藉。”
她哭笑不得, 只得拉着他去范阳的佛寺求了个护身的玉符。
那时,元昇打趣她, “卢侍御可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相信鬼神之说?”
话虽如此, 他还是将那块玉符时时刻刻佩戴在身上。
不知是否老天庇佑,那次自范阳返还,雍州军便大胜了相沧军,其后裴孟君和她的幼子更是成为了雍州军镇的俘虏。
卢书忆同样想起了这些旧事,不由笑问:“坊间总有传闻, 世子并未将裴孟君母子斩首, 而是将其收到后宅, 成了世子的美妾?”
元昇登时目露寒光, 给了她个弹指, “哪里听来的浑话, 你该不会真的相信?”
卢书忆故意道:“不无可能。”
他将人愈加拉近,“孤甚么脾性, 你难道不清楚?”
裴孟君虽被雍州军俘虏,却迟迟未行枭首之刑, 故而坊间总有些乱七八糟的传言。
元昇自认该为此事解释,“裴孟君母子没死是事实,但并非因孤的关系,只因他们被裴玠讨了去。”
“……”
“所以你现在去裴右丞的后宅,说不定能见着人。”
卢书忆额角跳动,听起来很诡异但又极符合裴玠的作风。
依裴玠与裴孟君之间的恩怨,她现今只怕是生不如死,比直接斩首的结局落得更惨烈,不怪元昇会同意如此处置。
“不提这些糟心事。”
元昇笑道:“话说,你就不好奇孤许的甚么愿?”
他会如此说,这愿望多半与她有关。
卢书忆却挑眉道:“世子希望雍州长治久安?”
他摇头,示意她再猜。
“那便是希望再立战功,世子的威名足以震慑九州?”
元昇啧声,“往日瞧你挺机灵,你说的这些孤凭本事就能办到,有必要向河神讨求?”
卢书忆轻撇了下嘴,又听他低声说:“孤向河神求了件事,希望此事可以顺顺利利。”
他带点负气地说:“有上回的经历,孤实在是害怕。”
听闻此言,卢书忆立马猜到了他所指何事,见他时轻时紧地捏着她的手骨,确似在为此事忐忑。
“其实已经行完五礼……”
元昇挑眉望来,打趣道:“卢家娘子此言,不怕有失你世家贵女的身份?你不在意,但孤不能让你受委屈,况且得让雍州百姓明白你是孤明媒正娶的世子妃,日后的雍王妃。”
如此,他们回到雍州后,她才能使雍王府还有往日与她结过仇的人感到威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