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皇帝今日原本是要亲去北校场,并当场钦定名次的。
不料太子突然病情加重,随时有性命之忧。
皇帝听闻此事,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他年过四十,膝下仅有这一点血脉,一时之间,哪还顾得上其他?
偏生武举大比是早早定下的,皇帝略一思忖,命身边大太监王春前去校场,让吕杜二人主持,不得有失。
太子近来身体不好,御医们随时候着。众人一通忙活,太子幸运,暂时脱离了危险。
众御医早就汗湿脊背,至此才稍稍松一口气。
“无事了么?”皇帝声音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
崔院首大着胆子道:“回陛下,殿下暂时无事。”
“暂时?”皇帝阖了阖眼睛,他何尝不知太子病体沉疴?但是做父亲的,总是还存着一丝希望。不等崔院首回答,皇帝就又沉声吩咐,“尽力医治。”
“臣谨遵圣意。”
太子李焕醒来,精神还不错,陪着父亲说了几句话后,便又面露倦容。
皇帝心疼儿子,不忍见其劳累,又记挂着武举大比,遂道:“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你好生歇着。”
说完,他低头亲自帮儿子掖了掖被角,才转身离开东宫的寝殿。
听说吕杜二人以及武举的鼎甲还在北校场等着面圣,皇帝当即乘辇前去。
在东宫寝殿,他只是个父亲。但现在,他是身负天下事的皇帝。
众人恭候圣驾,不敢有丝毫怠慢。
待御辇赶至,吕杜二人带着鼎甲上前行礼。
“平身。”皇帝垂眸,缓缓说道,“今日武举大比,朕本该亲至。因要务缠身,才来得迟了。两位爱卿,这三人当中,最后谁胜了?”
吕大人连忙回答:“回陛下,顾况为首,肖英次之,林中奇再次之。”
皇帝点头,含笑问道:“谁是顾况?”
顾况一直垂首恭谨而立,听闻此言,上前一步,稍稍抬头,又不至于直视皇帝:“顾况见过陛下。”
他感觉到上方一道视线落在他脸上,仍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在看清他面容的那一瞬,皇帝眸中闪过一道异色,问道:“你叫顾况?”
“是。”
“亲戚中可有姓林的?”皇帝又问。
在场诸人俱是不解。
顾况也纳闷,摇了摇头:“回陛下,没有。”
“嗯。”皇帝一怔,继而轻笑,“也是,林中奇的亲戚有姓林的。”
他一一问过,又分别勉励几句,当场金口玉言,封顾况为武状元,授从三品定远将军。武榜眼肖英和武探花林中奇,皆为正四品明威将军。其余十三人,皆属武举人,受封正六品校尉。
“……明晚朕再宴请诸位。”
众人山呼万岁,心潮澎湃。
直到离开皇宫,顾况心脏犹自砰砰跳个不停。
他现在是从三品的定远将军。
虽说武将不能与同级文臣相比,但这个起点已经很高了,堪称是平步青云。倘若他去了边关,再立些功劳,那他的身份,勉强能与郡主相配。
而且陛下令武举提前,又授予他从三品的职位,定然要他奔赴边关。
顾况丝毫不惧,他匆匆赶回郡主府,想在第一时间,向郡主分享这个消息。
今日,郡主府门大开,一群人有序抬着箱子入内。
这些箱子外观一致,箱子上系着红绸。
顾况心里一咯噔,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定一定神,询问门房的小厮:“这是在做什么?怎么这么多人送礼?”
“哎呦,顾公子?!”小厮愣了愣,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支支吾吾道,“这个是,是,是,算了,你还是亲自去问郡主吧。”
顾况心内不安更浓,勉强点头:“嗯,知道了,我去问问。”
他向内又行几步,猛然看见一个领头模样的人,正指挥众人,口中说道:“小心一些,别莽莽撞撞的,这可是三公子的聘礼,磕着碰着,你们担待得起吗?”
聘礼?
顾况只觉脑袋嗡的一声,脸上瞬间血色尽褪。
分开
虞停鸢没想到, 鲁王府下聘来得这么急。头一天刚说定,第二天就浩浩荡荡而来,还送这样重的礼。
“小姐,怎么办啊?这礼收还是不收?”红琼忍不住问。
绿玉也问:“小姐真要和鲁王府的三公子结亲吗?”
虞停鸢捏着眉心, 还未回答, 绿玉就又问:“那, 那顾公子呢?小姐打算怎么安置顾公子?”
这些日子,她看得分明,小姐和顾公子关系亲密。虽说他只是个“外室”, 但现在不仅带回了家中,还一处起卧。看起来小姐不像是厌烦了他。可是, 鲁王府的三公子容得下顾公子吗?
“是啊。”红琼也在一旁附和。
顾况毕竟在郡主身边已有一段时日, 她们虽不常与其打交道,但总比和鲁王府的三公子更熟悉一些。
说话间,红琼目光一瞥,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正是姐妹二人刚才提到的顾况。她扯一扯妹妹,两人互相交换个眼神,齐齐退下。
虞停鸢原本正双目微阖, 忽听卫氏姐妹都没了动静, 惊讶抬眸, 一眼便看见了顾况。
他刚从外面回来,双眸幽深, 神色古怪。
不知怎么回事,看见这样的他,她心里竟莫名有些不安。
虞停鸢轻咳一声:“你……回来啦?你今天大比如何?”
顾况唇线紧抿, 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直看得她心里发虚, 才低声问:“郡主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虞停鸢是郡主,在顾况面前一直自恃身份。被他这般打量,陌生之余又隐隐觉得有点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