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般的黑，那般的暗，照不进一点光。

有馄饨摊的美梦，跟梦开始的昙花一般，与未来有关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害死

若将人的命途比作话本, 沈星河拿的那本或许是其中最荒唐的。

似乎正如顾九思所说，他们到底是世间最稳固的关系，稳固在沈星河看见□□的父亲时跌跪在地, 也稳固到他终是在惊惶之后察觉异样。

凭那寥寥几句，凭流转的神态, 少年从地上站起, 望向前方的人, 问了一个出人意料的问题, “你是谁？”

这听起来有些无稽，被问话的人闻言却眉头一挑, 饶有兴味般打量少年几眼，随后笑着反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脱了衣裳认不得你爹了？”

话语中充斥着的戏谑意味, 明显不是打算好好回应的样子。

直到他注意到少年挺直的脊背和绷紧的嘴角, 那怎么看都是一副深知自己处在危险境地，如临大敌的模样。

到了这时，那人才收回点轻挑的笑意, 半真半假地感叹道, “你这学生, 教的可真不错。”

黎明未至，偌大的房间仿佛只有两个活人, 然而这话显然不是对着沈星河说的。

也不待人细思, 一人的声音凭空响起，“是吗？”

严方忽地从他背后走出，接了他的话茬, “我看中的不是他，剩下的你自己处理。”

他看也没看沈星河一眼, 说完便要转身离开，一直看戏的天道却没那么好运，后退一步避开攻击后，耸肩道，“尊主可真是生了好大的气，连这回忆里的幻象，您也要找我算账吗？”

顾九思没有理他，只盯着陷入幻境中的沈星河。

从他发觉天道的存在以后，沈星河便再也无法感知到他。此时的沈星河跟所有进入幻梦境的人一样，成为了幻境的一部分。

他忘记了顾九思，彻彻底底的成了那个深陷梦魇中无法摆脱，孤身一人的十六岁少年。顾九思碰不到他，也无法让沈星河感知到他。除了在一旁看着，他什么都不能做，也不敢做。

沈星河的神魂皆在其中，稍有不慎，便可能是万劫不复。

顾九思不敢赌，也舍不得赌。

他这般沉默下来，一旁的天道反而觉得不适了，自顾自开了口，“尊主不觉得有趣吗？他不曾入过我的眼，我从未在他身上下过注。”

幻境里的严方与沈星河擦肩而过，一眼也没投向沈星河，的确与天道所说的一致，然而顾九思在意的不是有不有趣。

他深深看了沈星河一眼，而后回过头，看向天道，“你想要什么？”

从很久以前，顾九思便隐约察觉出天道在寻求某样东西，可他一直想不通天道究竟在寻求什么。

天道是凌驾于一切的法则，万千生灵皆系于一身，这世上不该有它得不到甚至要去寻求的东西，更不该有能让人察觉到它想要的存在。

可天道确实在寻求某样东西，在沈星河出现之前，也在他顾九思出现之前。

他为了寻求那样东西不断下注，并且，无论是顾九思还是沈星河，都不是他最初选定的赌注。

“我想要什么”，天道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而后忽然正色起来，“尊主，我想要的东西，您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细细想来，尊主您和沈星河都是意料之外的产物，我不曾将你放在眼里，也不曾将他放在眼里，结果出来的却也偏偏是你们二人。”

天道转头看向沈星河，“我有时候回头看去，总会觉得他可真是意想不到的好命。”

严方与沈星河擦肩而过时，那人忽然叫住了他，“您还真是薄情，对着这般美艳的人都不留一丝情面。”

美艳？

顾九思浑身一震。

幻境中的沈星河亦是如此，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说自己的容貌，从他赤身裸体的父亲口中。

不，这不是他的父亲。

严方听到后转过身来，笑了声，“你想要？”

“那不是当然的吗？”，那人露出垂涎痴迷的神色，“方才的四个都是上品，尝起来的滋味可是好的很。只是没想到，这宫中竟还有这么一个极品。”

“话说回来，方才只觉得他聪明了，现在一看，他不仅生的美艳，还是个雏呢。这样的极品，您真不打算要？”

说着，那人打量沈星河的视线越来越肆无忌惮，却仍是并未上前，而是问道，“可您既然不打算要，为什么不先把他给我？若您打算要，将他直接带到这里又是为什么？”

“两个宫殿相距甚远，您一下子将他带来这里，可让他连装傻的机会都没有，除了拆穿我以外，他可什么都做不了。”

“您看看他，逃不了动不了的样子，可真是我见犹怜，让人心疼呢。”

严方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却似乎觉得他这说法有趣，“你是人吗？”

“您真是爱说笑，我如何不是人呢。我虽是妖魔，这具肉身可确确实实是凡人的。至于这具壳子里装的，凡人可看不出来区别。”

“啊，我倒是忘了”，披着人皮的妖魔故作惊诧道，“眼前还有一个看的出来的凡人。”

他忽地到了沈星河的眼前，猛的攥住沈星河的下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因为这具肉身是你父亲的？”

天道见状心道不好，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可他预想的攻击并没有到来。方才还距他不过咫尺的顾九思，此时挡在沈星河的面前，却不得不又一次意识到他们无法触碰彼此的事实。

啊，还真是为情所困，天道这般感叹。

被禁锢的沈星河动弹不得，妖魔似是察觉到他的处境，似笑非笑道，“小太子，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会动弹不得？是不是还觉得我使了什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