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三日的福春(10)
福春看一眼名字若无其事大口扒饭。
给陈悦目送餐的馆子是本地有名的私房菜馆,网上营销一大堆,馆子预订已经排到半年后,年夜饭则排到了后三年。就是这么个订都订不到的菜馆居然给陈悦目送外卖。
福春舀起小半勺菜汤倒进碗中将剩下的米饭就着吃光,然后询问:“陈老师,你家有老干妈不?”
陈悦目不吃辣,家里甚至连小咸菜都没有。
“没有,只有枸杞。”
福春又盛了碗汤,去捡配菜里的小米辣用筷子拨着一起吃掉。
一番折腾到了晚上,她洗漱完躺上自己的小窝,脸贴在厚软的棉被里满足叹息。
床那头忽然亮起光,陈悦目骂了一声:“骗子。”
隔了半天福春才反应过来是骂她,“我骗你什么?”
“汤春福!”陈悦目翻身坐起,“你身份证也扔洗衣机里了,想不到吧?”
“还给我。”福春惊讶,弹起来扑上去要抢,被陈悦目手指着让她退回床下。
“不准上来。”他把身份证给她扔过去,“你不是骗子是什么,还二十二,嘴里一句真话没有。”
“谁骗你了,我算虚岁十二月生的。”福春嘟囔,“今年就是二十二。”
“狡辩。”陈悦目瞪她,突然又嘲笑,“土了吧唧的名字。”
福春在床下发脾气猛踹,踹了半天愣是没敢上床,撒泼张牙舞爪的样子倒把陈悦目逗乐,她听着对面的笑声更气了,“爹妈取的我能咋办!?”
“我是说你取的假名,土了吧唧的。”陈悦目解释完又开始笑。笑得福春都开始费解,这人怎么跟个神经病似的。
她不理他,把身份证放在枕头下,拉上被子重新睡下去。
暖暖的灯光映在天花板,空气净化机的轻微风声和外面雨声交织让福春精神放松,胆子也跟着大起来,“你也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不是拿了我的卡?”
“陈悦目。”
床那头静了静,陈悦目嗯一声,又骂了她一句:“死骗子。”
“啧,怎么还骂?”
那边语气轻松:“为什么不做了?”
“打架。”床头的电子钟更新了时间,福春看着上面的日期惊讶,“今天,不对,昨天是十四号。”
“十四号怎么了?”
“我在那干了整整两个月。”
“哼。”
“那是我来这打工的第一天。”
“四月十四号?”
“嗯,再前一天是四月十三。”
陈悦目发现自己顺着她的话数日子特别白痴,“你再往前数数,直接数到年三十。”
福春抖抖被子钻进被窝,问:“你想听我说什么?”
“为什么打架?”
“我又不是你学生。”
“信不信我赶你出去?”
床下沉默一阵,飞快回答:“她们嫌我骚。”
床上果不其然又传来恶劣的笑声,笑了很久,笑得床都在颤。
这回福春没生气,等那边笑的差不多了才说:“不骚你能让我进屋?”
“你怎么进来的你自己不清楚?”
床下的人把手举起来,拿着那张卡一动不动说:“把你的卡拿走吧!”
陈悦目没吱声。
福春得意地高高举起手,一字一字清晰说:“我要是骚,你就是色。”
“是,男人都色鬼。”陈悦目语气坦荡甚至还有点愉悦,“你勾搭的不止我一个吧,找我干什么?”
陈悦目想她要是敢说自己是最傻的那个,他就立马连人带铺盖把她丢出门。
福春倒是没这样说,给的答案出乎意料单纯。
“你就想问这个?你早说啊!”她翻了个身,面对墙壁声音闷闷,“你说有困难会帮我。”
陈悦目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我不是说那是骗你的吗?”
“你不是没骗吗?”
“我就帮你到这。”
话说一半,后面没明说的意思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何况他不是什么大善人。陈悦目就当自己警告过她了,福春要是装傻就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床下叹了口气没再说话,但是能听见手机哒哒敲字。陈悦目微微抬头望着那边,他看不到福春的脸只看见墙上躺得好好的影子。
“不愿意待你明天就走。”
“不是。”手机重复播放一段呱噪视频,是几个人在海边玩闹的笑声和说话声,福春按掉视频蔫声蔫气,“我想我姐妹了。”
她已经和姐妹们断联系有一阵。十三号那晚她从家里跑出来连再见也没来得及和她们说,车票钱还是大姐垫的。
两个月前家里要她结婚,福春连夜跑进城里躲着。父母联系亲戚满世界通缉她,把所有认识的人都问了一圈。
大姐当机立断让姐妹几个把福春微信和□□全删了,社交账号能注销全部注销,最后叮嘱福春让她啥都别发,和所有人断掉联系找个地方安静躲一阵。
福春照做了,但是憋了两个月她实在太想她们,想得受不了。她又开始注册账号,一点点试探重新联系她们。
“想就去找。”
“也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的。”福春说这话时带点委屈。
净化机声音突然弱下来,房间出奇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