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月[追妻](112)
说着,温温躺进了凌乱不堪的被窝。
随处可见的猫毛与这几天换下来的衣物,邋遢地团成了个圆球,温温如蠕虫般在被窝中一拱一拱,一闭眼,就是她命令盈缺去给自己买马卡龙、盈缺点头应好的画面。
温温霍地掀开被子,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布满血丝。
随即,她脸上狰狞了一下,“怎么就这么巧出事了呢?”
“他心机这么深沉,保不齐就是他故意的。”
对,肯定是他故意的。
一日三餐,依旧有人定时送入盈家。
可没人再关心温温的状态了。
在温温即将猝死之前,谢庭兰那头终于又来了电话。自雪山意外发生后,他就给了她一部手机以备不时之需,她的娱乐工具不再只有一个不能上网的pad。
电话铃响了很久,温温才接了起来。磨蹭得就像是她跳楼前做的那些自我说服工作。
电话接起后,世界都安静了,温温什么都没听清,只听到一句——
“先生醒了。”
像是吸走了隔离她与世界间的那层濛濛水雾般,五感一下真实鲜明起来,她从万里高空落回踏实的地面,四肢回暖,视野开阔,心脏反倒跳得变慢了。
扑通。扑通。变得规律。
原来,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先前的心跳太快,跟绷到极致的弓弦似的。
谢庭兰再次问:“您要去看看先生吗?”
这一次,温温听到自己的声音,没经大脑允许就脱口而出道:“去。”
这一次。
车子不再颠簸,天气也极好,是个疏烟澹日的暖冬天。
温温以为这一次自己总该在车上小小地打个盹了。但没有。从盈家到医院格外的远,车程格外地难捱,她脑中跟打翻了拼图般,一片接一片地跳出百花缭乱毫无逻辑的杂绪。
温温身心俱疲地踏进医院的电梯,电梯钢丝绳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向上窜,她面色一青,“叮”,电梯门开,她捂着疼得像要裂开的脑仁,没奔去病房,倒先去厕所里吐了个稀里哗啦。
但吐的都是酸苦的胆汁,这些天她什么都吃不下。
终于,温温手脚发软地来到盈缺的病房前。
她透过门上窄窄的玻璃长条往里看。
房内静荡荡的,床上的人乖巧地靠坐着,绿萝在空调暖气下簌簌晃着叶片,影影绰绰的看不清。
温温只来得及瞄了一眼,谢庭兰没给她任何心理建设时间地就打开了门——
“吱呀——。”
床上的男人……不,少年?淡漠地向门口看来。
他是一头短发。
许是修剪得仓促,有些挡眼睛了,额前几缕碎发落在浓睫上,又探进了眼波里。发丝如点漆般乌黑,眼波如雪月般清绝。他正努力控制着肢体去摆弄手中的pad,蓦一抬眸,微风漾起他的发尾,身上的素色病服被穿出了白衬衫的感觉。
腿上打了石膏,头上缠着纱布,整个人轻飘飘病恹恹地浮在床褥间,仿佛一张糯米纸,随时要被空气的水汽抿化。
脸颊削瘦,瘦而不枯,腮边鼓起的那点软肉像松饼蛋糕上点缀的白樱桃似的,莫名地,让人觉得很甜很软。很好欺负的样子。
竟是完全没有了昔日盈氏掌权人的那股气势。
温温一整个愣在原地,脑袋和她的胃袋一样空空如也。
她第一反应。
盈缺成傻子了?
盈缺的表现,加深了温温的怀疑。
他看到温温后,t像是被扼住了喉管,急促地呼吸了一下,眼里迸发出温温看不懂的神色,随后,求助性地望向了谢庭兰。
求助??
温温从来不知道被喻为完美无缺的盈氏家主还有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
谢庭兰向盈缺回以一个安抚的眼神,接着,对温温解释道:“先生脑袋受到了震荡,记忆紊乱。医生做过检测,现在似乎是……停留在5岁半的记忆。”
纤纤月,盈复缺
温温觉得荒唐至极, 打量珍稀物种般打量着盈缺,“所以,他这是失忆了?”
床上充满少年气哦不充满稚气的盈缺, 目光隐隐落在温温喉间的伤疤上。
谢庭兰推了推眼镜,沉静道:“您可以这么理解。”
温温向盈缺走去。
每走一步,盈缺肉眼可见地紧张一分。如同森林中的小动物,有点儿风吹草动,毛发都要竖起来了。
温温在病床前站定, 居高临下地俯视盈缺,“还记得我是谁么?”
盈缺恚怒地睨了温温一眼,挪开目光,声线清冷而孱弱,“我是失忆,不是失智。”
“你叫温温。在我的记忆中,昨天你才因为要帮你的父亲找工作, 装模作样地来探望过我唔唔唔——”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浑身僵住。
如同对待一个饭团捏捏般,温温毫不留情地蹂躏着盈缺的脸蛋,不断将他的嘴挤压成O型与一字型。
她目光审视, “真的失忆了?沈玉音, 你不是又在玩什么龌龊手段吧。”
这么巧车祸。
又这么巧失忆。
很难不相信是他亲手策划的一出好戏。
眼前大脑被删档幼态化的男人,被温温捏住脸颊后,体温急遽上升,烫得人指尖发痒。
不及谢庭兰出声阻拦, 盈缺便费力地抬手, 用腕骨格挡开温温的魔爪,满面怒红道:“别碰我!”
温温略感意外地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
若是演的, 那他演技未免太逼真了些。
看来,盈缺真失忆了?记忆停留在她为了帮欠下赌债的父亲找工作,去医院看望绑架受伤后的他的那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