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月[追妻](111)
“你这种人,有什么可值得爱的?”
盈缺被推得倒退几步才止住,他凝滞了须臾,温温以为他要哭出来了,但没有,那颗泪像是她的幻觉。
盈缺艰难地呼吸了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经历过般,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对了,你饿不饿?医生说你最近可以吃些零嘴了。楼下有马卡龙,是很有名的甜点师做的,风格和纪不争不一样,我特意请来的。我拿一点给你尝尝?”
马卡龙马卡龙,就知道马卡龙。她是一听有糖吃就止哭的三岁小孩吗?温温转转眼珠,恶意地咧开嘴角,“好啊,我吃马卡龙的。”
盈t缺眼中亮起些许光采,下一秒,温温接着道:“不过,我要吃我们初中附近那家面包店做的马卡龙,你去给我买。”
她拉长调子,“就、现、在。”
盈缺犹疑地看了看窗外,酒过三巡,雪花成了鹅毛雪,地上已积了厚厚一层银白,偶有侍应生路过,小腿以下都陷了进去。
就这犹疑的一瞬,温温掀开床上被子钻了进去,如小兔子般蓬松地扒拉两下,狡狯活泼地冲盈缺一笑:“啊算了,既然盈先生不情愿,我也不勉强。”
她关了灯,一指房门,脸上情绪消失得干干净净,“这也不行那也不会,还请盈先生在宴会期间,专注您的生意与交际,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盈缺站在月光与黑暗的交界处,望了温温一会儿,低声道:“好。”
“那你小心盖好被子,不要着凉。晚安。”
关门声响起,房内重归寂静。
温温把自己团进了被子里,翻了个身背对门口。她当然没打算睡觉,也当然不觉得盈缺会听她的话,这几天都不来找她。
他最近性情一天一个样,尤其是厚脸皮的程度,给点儿甜头就蹬鼻子上脸,比牛皮糖还难甩脱。顶多1小时不来缠着她,就谢天谢地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夜直到温温迷迷瞪瞪地睡去,房内真的再没来过人。
知道出事的是第二天下午。
温温晃着脚丫吃着女侍应生送来的下午茶时,忽觉宴会那边没那么嘈杂了,问了一嘴,才知道人们早已在清晨下山。
这时候,谢庭兰的电话姗姗来迟。
温温接起侍应生递给她的手机,听谢庭兰说,他晚点会来接她回去。
温温的心跳声猛地鼓噪起来,手心里一阵冷汗一阵热汗,她敏锐地问,盈缺呢,盈缺为什么不去接她。
谢庭兰那一板一眼的声音,经由电波滤过,愈发冰冷无机质。
他说盈缺来不了了。
盈缺现在躺在医院里,可能今天,可能明天,可能下一秒就要死了。
纤纤月,盈复缺
下山的路颠簸得很, 大雪落了彻夜,窗外白湛湛的景色刺得温温眼睛生疼。
谢庭兰驾着车,声音从前座断断续续飘过来, 听得温温从心口到背脊一片麻木。
“……说是要买东西,所以连夜下的山。”
“雪天路滑,视野受限,车子翻下去落在冰涧里,砸断了几根粗木, 粗木又捅碎了挡风玻璃,压在人身上。”
“最后是搜救车和直升机一起出动,可是耽误时间太久……”
车子颠簸着,像是雷雨天的海上小舟,温温的灵魂都被冷雨浇透了,无处着力无处依凭,只能忽高忽下地随浪颠簸着。
半晌, 她生涩吐出一个字:“……哦。”
哦, 原来是这样。
温温尖酸刻薄地想,那可真是浪费社会资源,好端端非要下山买什么马卡龙呢。
“……医生说, 这两天是危险期, 弄得不好就……”
“您要去看看先生吗?”
“毕竟,您现在是他的……未婚妻。”
温温指尖传来痛楚,瞳仁颤了颤,车窗映出她一张惨无人色的脸, 她发现不知何时起, 自己的十指死死绞在一起,将皮肤都抠破了。
去医院看他?
她脑海里忽地蹿出盈缺躺在床上的模样, 下一秒,一旁检测生命体征的仪器发出毫无起伏的一个长音,医生漠然地宣布着什么。
温温猛地打了个激灵,语气尖锐道:“不了!”
谢庭兰借后视镜看了温温一眼,他依旧是那副公式化的冷淡表情,没再说什么。
温温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蒙上了层水雾般,五感迟钝地回到了盈家。
盈家只剩下了她和奶油。
往日,一接近傍晚,她就心慌气短。自她出事后,盈缺向来回家很准时。
可现在她一个人了,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温温拍拍脸,胸脯被鲜活的空气填得鼓蓬蓬的,眉眼飞扬,“对啊,我自由了。”
若是盈缺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就没人再束缚她了。至于借条,盈缺总不能小气到,还吩咐了律师即便是他死了也要向她追债吧?
夜晚,温温抱着奶油入被窝,嗲声嗲气地哄它道:“乖宝贝,等你的倒霉爹死了,我带你回家好不好?”她自顾自说着,也没发现自己话里的漏洞。
若盈缺是奶油的爹,那她又算是什么。
温温美美地闭上眼,等着一夜好眠。
可这一夜,直到太阳将窗帘晒得火红,她也没睡着。
第二夜。
她又枯坐了一宿。
第三夜亦然。
温温始终没去医院看盈缺。
也始终没能入睡。
第四天,温温焦虑地啃着指甲,头发蓬乱地赤脚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神经脆弱得接近断裂边缘,一会儿嘀嘀咕咕道:“我马上自由了,我马上自由了。”
一会儿又对着镜子,用手推起两颊的软肉,堆出个笑容,“别兴奋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快活。该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