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月[追妻](133)
若换作腿脚不便的,跌断腿都有可能。
不愧是卡哈尔。
难怪他都能把自己弄丢。
西边还挂着最后一丝石榴色的残阳。
温温再次向妮芙安抚了几句, 转身踏入了雨幕中。
大雨使得视线糊成一片,温温像一柄逆风而行的小伞般,攥紧背包带,咬牙蹒跚在寒苍苍的大山山头。
雷雨天骑马很危险,温温猜测,卡哈尔带走马儿,是为了让玫芜死心,没有“交通工具”可以下山。
他应该没有真的骑马赶路……吧?
趁着雷电初歇,温温尽量挑着没有树木的土坡路面,在面包店附近约莫一个学校操场的小范围内,呼喊着寻了几圈。
泛着草木清苦味与泥腥气的地面,被雨水冲刷得光滑如镜。别说是玫芜养的那匹黑马留下的蹄印,就连温温自己的脚印,也在眨眼间消弭无踪。
到处都是被折断的树枝残叶,纵使有什么关于卡哈尔的线索,也早被摧毁或是吹飞到几里地外了。
不过,其实温温也没抱着多大希望,权当做死马当活马医,亲自走上一趟,总比在店内坐立不安好。
眼看着森林里渐渐暗了下去,天边月牙隐现,不远处都亮起了灯火,还是一无所获,温温心中越发沉重。
怎么办?
山上倒是还有别的商铺与门户,她可以去求助,但别人不一定会答应,而且拉上其他人犯险这种事就挺微妙;或者,她可以选择,干脆一口气去往驻扎在山脚处的救援队营地,如果她能活着下山的话。
正出神间,温温的注意力被不远处的灯火吸引。
那是距离面包店十分钟脚程的地方,原本是一处网红民宿,后来经济大环境不好,倒闭废弃了。
废弃民宿里怎么会亮着灯?
一瞬间,温温想起那些准时出现在面包店前的物资箱,她搂紧雨披,朝着民宿走去。
山昏日暗,雨披根本抵挡不了什么,冰凉的液体锥刺在面部,顺着温温领口的缝隙,如大团蛆虫般往里涌动。
萧索的风声中,回荡着不知是猿猴还是野狼的啼鸣,令她想起以前看到的新闻,小女孩独自入山,留给人世间最后的讯息是一个电话,对她母亲说有熊正在吃她的肠子。
这儿一带的生态极佳,住在面包店的半个月里,温温见到的野生动物比前半辈子加起来还多。
温温胡思乱想地度过了漫长的十分钟,总算抵达了废弃民宿。
一座三四层高、带露天游泳池的小楼矗立在眼前。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这一暗,仿佛被扔进了冷库里,剎那间掉到冰点。
四周影幢幢黑蒙蒙的,只能囫囵看出物体的形状,温温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防止隐形眼镜被冲落,她远离泳池,试探地喊:“卡哈尔——?”
无人应答。
民宿里,只有一楼有灯光,暖调的灯光从窗户里渗出来,经过黑夜的过滤,四分五裂地铺到游泳池的水面上时已是青惨惨的。
“轰隆隆——”
雷声闷闷在头顶炸响。
又开始打雷了。
温温起了满身鸡皮疙瘩,顾不得太多,大致避开脚下的碎枝石块等障碍物,埋头向民宿门口疾步而去。
“轰隆。”闪电照亮了红漆斑驳的民宿大门。
玻璃做的门框处,一双鸡蛋大小的黑眼珠直勾勾盯着温温。
“嗬!”温温倒吸凉气,差点摔了个屁股墩。
黑眼珠的睫毛极长极密,懵懵地眨巴眨巴,“沓沓沓”地向后退了两步,发出类似塑料碗倒扣在地的响亮声音。
嗯?
温温脚步一顿,凑近门框细看。
“好像是玫芜养的那匹黑马?”她不确定道。
“吱嘎。”蓦地,门一开,差点拍扁温温的脸蛋,黑马被挤走,失踪人口卡哈尔以手撑在门框上,呈圆规的姿势,一只脚站立,另一只脚微微悬空,几乎涕泗横流道:“天哪温温,你是来找我的吗!我太感动了!”
温温躲开大门的攻击,打量着全须全尾甚至换上了一身干爽衣裳的卡哈尔,“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回店里?你知不知道妮芙都快担心死了。”
卡哈尔舌头打结,挠了挠头道:“哎呀,一言难尽,你先进来再说。”
温温被卡哈尔领进了民宿里。
温温半个月前刚来到这一带时,途径民宿,还是一副鬼屋的样子,干涸的露天游泳池里布满了蛛丝。
如今走进内部,却丝毫不像是荒废已久。一楼大厅里的灯泡、空调都在正常运作,半旧的家具也打扫得很整洁。
卡哈尔跳着脚,一瘸一拐地给温温斟了杯热水,解释起他没有回面包店的原因来。
卡哈尔说得拉拉杂杂一大堆,简而言之,就是他牵着马找猫时,误把风声听成了野猪的叫声,脚滑踩进了泥坑里,崴了一跤。
闻言,一旁的黑马打了个响鼻,仿佛不屑地斜了卡哈尔一眼。
温温:“……”
挖坑的人反而跌进了坑里,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温温问:“那你后来怎么想到要来这民宿的?”
卡哈尔嗐了声,“那个坑有点深,我自己爬不上去。正好有个外国小伙路过,用登山绳打了个结套在马上,借着马儿的拉力才把我救了出来。”他撩起裤腿,把肿得跟馒头似的脚踝给温温看。
“比起面包店,那个坑距离民宿更近,那外国小伙就把我带回他住的这民宿来了。”
才死里逃生一回,卡哈尔又生龙活虎起来,八卦道:“诶,你说,那外国小伙是不是就是这几天给我们送东西来的人呀?这民宿离面包店才十分钟的路,所以他送完东西,能来无影去无踪的,我和妮芙都逮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