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125)
她记得少年人挑起的一点俊秀眉梢, 他说, 是她在欺负他。
她记得自己伸出手指,如同那日荼兀那所为,拂过他的唇瓣, 他的气息就在指尖, 渐渐急促熏热。
仿佛是她每用一分力, 那从来气宇轩昂的霸王便就紧张一分。
甚至, 他连不耐烦都没了底气。
“够了。”不过两个字也被咬得破碎。
指腹的震颤绵麻叫严之瑶骤然窒息。
她摊开手, 瞧着那根指腹。
是他的唇舌。
“别看了,严之瑶,求你。”
原来, 他是真的在求饶。
而她,是罪魁祸首。
露华瞧着主子逐渐苍白的脸, 又见她盯着看到手,赶紧问:“小姐可是手受伤了?我瞧瞧。”
“没有!没受伤,我很好。”
忙不迭的一串否定,她抬眼,对上丫头狐疑的目光,忽得收拳,那半阙衣袂便就一并握紧。
脑海里,那人低头给她那衣裳给她擦手的模样仍在。
狠狠甩了甩脑袋。
严之瑶将衣裳猛地丢开:“拿去洗了,多洗几次,对,多洗几次。”
“小姐!”
露华觉得小姐步子有些不稳。
岚院里,裴成远长这么大,第一次失眠了。
一睁开眼,窗外飘进的桂花香阵阵,能叫人轻易就觉出醉意,仿佛那唇齿留香的引鹤归洒遍了院落。
连带着那人身上的馨香,悠悠又幽幽。
闭上眼,是环在脖上的皓腕,是她一点点近前的带着醉意的脸和唇瓣上那人留下的温度。
还有盈盈闪着泪光的眸,灼灼又濯濯。
他霍得又坐了起来。
四下无人,他却觉空气都显得拥挤。
有些透不过气的局促。
还有难以言喻的躁动不安。
月下的枝叶映出囫囵暗影,无风自动。
“噌!”
有人提剑而出,踏碎了树影。
裴柒拢着袖子出来,打着哈欠瞧着主子舞剑。
少爷向来使的是刀,这还是他自己个儿选的,当年少爷回答倪老将军时候就说过,剑太过文秀,不适合战场,他要用刀,只讲杀敌。
长刀短刀,亦或是暗器飞刀,少爷都使的,却少有见他舞剑。
这把剑还是搁在房间里摆设用的,今日怎么被少爷扒出来了?
莫不是武意大发随手拣的吧?
且不论这大半夜干什么好好的练剑吧,这招式看着也实在是毫无章法。
发泄一般。
谁惹少爷了又?
裴柒看了半晌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干脆就歪在了树下边打盹儿边守着。
不想这一守,竟然守到了天明。
他是被少爷的一脚踢醒的,接着,就瞧见少爷拎着剑进屋的身影。
“提水来,爷要冲澡!”
“是,少爷稍等,我这就去烧水。”
“冷的就行。”
啊?裴柒倒吸一口气,老实说,这过了中秋的天气,早间还是很凉的。
但听见屋里头剑入鞘的声音突然又明白了,也是,少爷练了一晚上呢,应该是热的。
“速度!”
里头一催,裴柒呲溜就去打水。
严之瑶也是枯坐了大半个夜,一直坐在书房里练字。
原本想着多写写,心情能平复下来,孰料越写竟是越乱。
裴成远的那张脸竟是挥之不去了,扰得她写得横不是横竖不是竖。
最后只能作罢搁了笔。
她伸手前前后后地翻着字帖,最后,瞧住了最后的小章。
空行大师曾否认自己赠过,严之瑶凑近了些,仔仔细细地辨认。
实在不知道这小章是如何印上的,不仅小,还模糊,像是原本的印章就没能成型。
之前没有心思,今日实在睡不着,她干脆便就把精力全部都放在了辩字上。
迎着烛火比照了无数次,又描摹着在纸上一个个试写,最后才终于推导出了两个字。
“居、谦。”严之瑶再次放下笔,大桓有这样一位写字的大家么?
她练字之后也了解了不少,可搜罗了一圈也没想出,嗯,许是她孤陋寡闻吧。
这做字帖的人分明是对楷书的造诣颇深,不可能寂寂无名。
又或者是,此人并不想出什么风头?
但他既然做了这本字帖,总归是为了谁吧?难不成是独独为裴成远写的?
一想到这三个字,严之瑶顿时觉得头大。
完蛋啊,费了这么多功夫,临到了怎么又想回去了。
她重新趴回桌上,终究是一点点都无法成眠。
露华半夜伺候主子洗漱完就被打发下去了,待她再进屋子的时候,外头已经大亮。
书房的烛火还亮着,她吓了一跳。
“小姐?”她走近了桌案,“小姐这是后半夜一点没睡?”
“睡了一会的。”一出声就是浓浓的鼻音。
“小姐你病了?”露华大惊失色,“小姐你不会是趴在桌子上睡的吧?!”
意识到这一点,露华登时自责极了,昨夜她就不该依了小姐退下。
她以为小姐只是刚醒了酒想坐坐,谁能想到她会自己跑去书房待了一夜啊!
“我这就去请大夫!”
完了完了完了。
露华往外冲,刚好碰上了欣t兰。
“去哪儿?”欣兰拉住她。
“欣兰姐姐,小姐好似染了风寒,我正要去请大夫。”
欣兰闻声一愣:“怎么回事?”
露华心虚,刚要开口了却听身后少女的声音:“没事,我身体没这么娇气,恐怕是受了点凉风吧。”
欣兰抬眼,瞧见某人眼下的青黑,伸手一推:“你快去请大夫。”
露华领命赶紧离开,欣兰才上前来:“小姐声音都哑了,怕是还熬了夜,快些回屋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