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游(88)
白烟缥缈,落在虞幼宁眼睛、鼻尖、唇上。
环在沈京洲肩上的手指渐渐无力,缓慢垂落到沈京洲臂弯。
如渴水孔雀鱼,虞幼宁只觉气息一点点变弱,狐裘散落在地,笼在虞幼宁一双双色缎孔雀线珠芙蓉软底鞋上。
翩跹散开的宫裙如斑斓鱼尾。
意识涣散,虞幼宁眼底映着昏黄的烛光,映着沈京洲的沉沉黑眸。
陡地,她遽然一惊。
双颊飞粉,绛唇映日。
似有五彩重重礼花在耳边轰然作响,虞幼宁双目震惊,连话也说不出。
“你、你……”
她恨不得一杯桃花酿,当众将自己灌醉,不省人事最好。
虞幼宁头晕脑胀,做鬼十年,眼前此景,是她从未见过、也从不敢想过。
这这这……成何体统!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不对,夜已深,此刻早就不是白日,可是、可是……
虞幼宁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只觉一颗心火烧火燎。
她在话本中见过,男子若是这般,过会就会……
虞幼宁一双眼睛缓慢瞪圆,怔怔望着沈京洲,欲言又止。
“陛下的病……好了吗?”
如寒鸦渡湖,涟漪层层荡漾。
沈京洲眸色骤沉,他忽的挽唇,低笑一声。
芙蓉软底鞋仍穿在虞幼宁脚上,欲坠不坠。
沈京洲拍拍虞幼宁的脚腕,笑得温和。
“殿下。”
“……别乱动。”
……
如落在漩涡之中,啜泣声低低从虞幼宁唇齿间溢出。
她双眼蒙着泪珠,泅湿沈京洲的衣襟。
那双芙蓉软底鞋彻底留在马车上,虞幼宁连回头看它的勇气也无,一整张脸几乎埋在沈京洲身前。
甬道长长,花光柳影,落针可闻。
厚重柔软的狐裘盖在虞幼宁身上,她埋首于沈京洲怀里,只觉耳尖脖颈仍是滚烫通红。
无人瞧见狐裘下虞幼宁赤着的双足。
虞幼宁百思不得其解。
凡人的花样怎么可以这么多,明明她都提早博览群书,还是比不得沈京洲。
沈京洲一路抱着虞幼宁回寝殿。
仙宫青松抚檐,仙鹤立在檐角。
暖阁的角落供着t鎏金异兽纹铜炉,虞幼宁连着换了四五回的水,仍是觉得双足奇奇怪怪。
像是……
虞幼宁不敢细想,扯过一旁的锦衾遮掩在脸上。
倏尔,她耳尖动了一动。
沈京洲回来了。
虞幼宁往里挪动半分,又挪动半分。
一张娇靥几乎贴在墙上。
身后脚步声缓缓传来,虞幼宁屏气凝神,一动不动瑟缩在锦衾下。
她目不转睛,双眼灼灼盯着绣衾上的金丝银线。
暖融的锦衾挡住了烛光。
虞幼宁躲了半日,不曾再听见有动静响起。
怎么……没声了?
虞幼宁悄悄竖耳,先是露出一只眼睛,而后是一双。
蓬松的头顶如破土而出的细苗,虞幼宁双唇紧抿,悄声转首。
双手捏着锦衾,虞幼宁悄声转首,上半身稍往前倾,猝不及防和沈京洲一双笑眼撞上。
虞幼宁大吃一惊,猛地收回脑袋。而后又觉做坏事的是沈京洲,心虚的也该是沈京洲。
虞幼宁清清嗓子,面不改色从锦衾中探出脑袋,一双如葡萄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余光瞥见往榻边行来的沈京洲,虞幼宁心中警铃大作,捏着锦衾朝后退去。
后背贴着墙,虞幼宁一双水雾雾的眼睛还泛着红色,我见犹怜。
她看着沈京洲一步步朝自己走近,而后驻足在榻前。
象牙白海水纹织金锦长袍褪下,虞幼宁一双眼眸瞪大如桂圆。
“你你你……你想做什么?”
沈京洲从容不迫,他唇角勾着笑:“殿下看不见?“
虞幼宁只觉沈京洲实在无耻至极,这样的话竟也说得出口。
绯色如晚霞在她脸上蔓延,虞幼宁张唇大骂:“你——不要脸!无耻!卑鄙!龌蹉!下……”
中衣缓慢自沈京洲身上落下,沈京洲一手挽着青纱帐幔,任由明黄烛影流淌在自己身后。
虞幼宁倏地噤声,眼睁睁看着沈京洲移灯放帐,而后……躺在自己身侧。
帐幔垂落,光影暗了一瞬。
马车上的一幕再一次闯入虞幼宁的脑袋,捏着锦衾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倘若沈京洲还敢握住自己的脚腕,她定……
虞幼宁胡思乱想半日,身侧迟迟没有动静传出。
虞幼宁莫名其妙转过脑袋,眼睫飞快扑簌眨动。
……沈京洲、沈京洲怎么没有动静了?
难不成他是想等自己睡着,而后再……为所欲为?
虞幼宁遽然一惊,下意识朝墙壁移动半寸,瞪着一双眼睛盯着帐上的镂空雕银熏香球。
沈京洲不睡她不睡。
自己可是做了足足十年的胆小鬼,若论熬夜一事,虞幼宁定是比沈京洲经验富足。
且鬼都是夜间走动的,本来也无需就寝安歇。
虞幼宁单手捏拳,胸有成竹。
一盏茶后,身旁青缎迎枕上传来虞幼宁平缓轻盈的呼吸。
沈京洲转首侧目,眼中带笑。
半支着的窗棱隐约溜入几缕银白光辉,圆月悬在树梢。
沈京洲唇角笑意敛去,黑眸晦暗冷冽。
沈京洲一手揉着眉心,正想起身离开,倏然,一只温热的小手肆无忌惮越过锦衾。
然后,抱住了沈京洲。
虞幼宁额头挨着沈京洲的臂膀,吐气如兰。气息灼热,洒落在沈京洲手臂。
沈京洲怔愣一瞬。
再次躺回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