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薄幸(341)

没有笼子，它应付不来外界。

到最后，是它离不开笼子。

而笼子里可以是它，也可以不是，谁也说不准主人会喜欢它多久。

当它不得主人欢心，或者当它没那么重要时……

看啊，它几多辗转，到了她的手中。

楚行月知道叶晚晚总是走神，平时也就罢了，可如今他挤着时间来见她，没办法纵着她不好好听他说话。

他抬起她的脸颊，让她只能看着他，认真道：“等王家一事罢了，我便来提亲，我终于能娶你了。”

叶晚晚看着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眼前他唇瓣开合，她在听，整个人却又恍惚着。

她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

她穿着嫁衣，与楚行月拜了高堂，高堂之上，楚太后眼神冰冷厌恶。楚家就像上陵大多数人家一般，有友好的，有谄媚亲近她的，也有瞧不上她的。

楚行月如他所言，他会护着她，她只要学着如何做一个楚家的门面主母，只要在大的场合不丢脸、不失仪，便足够了。

他为她在楚家设了药堂，她可以看许多医书孤本。

求医的人，经过楚行月的筛选，才能到她面前，她可以只救治她想救的人，她不喜欢的，便绝对不会有到她面前来的机会。

一次，她不驯的脾气上来，独自出府，可一出门，便会听到许多讥笑。

笑她是行月公子养在金丝笼里的爱鸟，是用美貌勾引楚家麒麟儿又善妒不为夫主纳妾的狐貍。

她不去在意外界评判。

走在路上，看到一位病重之人，她想着师父的教诲，出手救下病人后，病人听到她的身份，神色大变，转脸扣着喉咙吐出她的药……

晚晚怔住，脸色忽地难看起来。

……为什么？

她无法理解。

明明用下她的药后，走投无路、被无数医者判为无药可解的病人立刻就没那么痛了，她的医术还不够高明吗？

她只能救治送到她面前的，被筛选过的、“有用”的人吗？

模糊的幻觉之中，最后是楚行月将她带回府中，心疼地抱着她安慰：

她为什么要自作主张呢，想出门，等他安排就好。

在他的安排之下，她不会遇到任何不好的事。

她好像也变成了一只养在金丝笼里的鸟儿。

……

这些是将来会发生的事情吗？

叶晚晚不知道。

可是，她的过去就是这样的。

密不透风之下，便只有她最离经叛道去结识的人……容厌。

叶晚晚清醒地知道，是她不识好歹，是她身在福中不知福，是她古怪孤僻，是她自私薄情，辜负真心……

楚行月给她的很多、很好。

只是，她不喜欢。

她真的不喜欢。

师母、师父的期待，只是想让她能安安稳稳活下去，只是想看她能好好的。

可是……她不想为了能活下去而行尸走肉一辈子。

再努力去假装，她也终究做不了一个温顺的好女郎。

楚行月轻声细语地同她说话，他的眼中有着红色的血丝，眼下微微青黑，神情再温柔也掩不住憔悴。

他也很累。

他要抵抗楚太后的施压，还要完成他自己的谋划，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叶晚晚下定决心，轻声道：“我不想成亲。”

楚行月没有立刻给出什么反应。

他静静看着晚晚，好一会儿，笑了下，揉了揉她发顶，道：“乱说什么胡话。”

叶晚晚没有放弃去说明自己的心意，她嗓音轻而缓，像是已经经过了许多的思考。

“我不想成亲，我不想。”

楚行月终于听出她的认真，唇角垂落下来。

“有人为难你了？”

他思索了下，“今日你一直在叶家的马车中，入寺进香之后，便独自上了后山，期间没有遇上哪家权贵，那便不是今日。是之前吗？是你哪次出门听到了什么？还是叶云瑟平日对你心中有妒？”

叶晚晚皱起了眉，难以理解地摇了摇头。

“师兄，什么都没有，我很好，没有被人为难，阿姐也一直很照顾我。”

楚行月逼近了些，尽力耐心道：“那总要有个原因。”

叶晚晚已经忍不住攥起了拳。

她眉头紧紧皱着，她想要好好表达她的意思。

她早就想要说了，只是过去他逼问地没那么紧，也没等到她说出口，他便会提起过去。

“原因是我不喜欢。我只是，不喜欢、不愿意。我只是，想要听一听我自己的感受和意愿。”

楚行月清楚她的执拗。

她做下的决定，南墙撞破也不会回头。

他脸色已经难看地苍白下来，双眼紧紧望着她，眉目冰寒。

“你的感受和意愿？我没有支持你去做你喜欢的事吗？你还想要我如何呢？”

叶晚晚张了张口，她的心情忽然很闷。

她心底从来没有那么闷过，她所有的情绪都要被封住，封在一个蜜糖做的罐子里。

无数外界的声音和理智都在提醒她，蜜糖还不够甜吗？她到底在任性什么？

叶晚晚痛苦万分，脸色也苍白下来。

“可是我不愿。”

她又重复一遍，“师兄，我不愿。”

楚行月握着她的手，力道很大，她的手很痛，却还是坚持地不改口。

他抓着她的手腕，再度逼近过来。

房门在这时再次被敲响。

这一次，是他的小厮。

“郎君，楚蔷等人已经接到院中等候许久，该回去见一见了。”

叶晚晚看向门外，掌心的汗冰凉粘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