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薄幸(342)
楚行月没有再逼近,松开她的手,手臂搁在她肩上,将她揽入怀中,又抱了抱。
“你累了,曦曦。”
叶晚晚确实累了。
见过容厌之后,她这一日又与楚行月自言自语一般说了好多话,她已经精疲力竭。
看到她眉眼间的倦意和低沉,楚行月柔和下嗓音,哄着道:“曦曦,你我从小都在一起,你与我都已经习惯彼此了,我离不开你。可你好好想一想,从小到大都是我护着你、养着你,你也离不开我。想一想,那时叶云瑟为何会因为裴成蹊的离开而日日如惊弓之鸟,曦曦,你会知道,你不能没有我的。”
叶晚晚沉默。
可是,怎么会有人离不开谁呢。
阿姐是,她也是。她最不能失去的,不是都已经死去了吗?
楚行月能来见她的时间并不多。
他松开她,没有时间再去掰正晚晚突如其来的歪邪幻想,他没有忘记这一次还要来取药。
叶晚晚带来的调配好的药,都放在一个箱笼中,他取出几瓶,查看过功效,“这两瓶药都能让人失去意识,且不会对别的药效有影响,一个十息之内见效,一个半个时辰、不知不觉。”
楚行月再看多少次,都还是会惊叹叶晚晚的天赋。
比起医,她明显在药上面更为卓绝。
所有人都望尘莫及。
幸好,她会是他的。
楚行月问:“这药效是有人试过的确切药效?应当是的,若不确定,你不会写下来。”
只是可惜,她过去被教训着,不能尽兴地去找药人试药。
他如同凝望一个瑰宝一般看着叶晚晚,笑了下,“曦曦,在我身边,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尽情施展你的天赋,什么都行。同样,你我的婚事,天下间任何人都无法阻拦。”
小厮静静在门口等候,楚行月体贴地让小厮留下,先去为晚晚将烧过东西的炭盆处理之后再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叶晚晚失态地掐破了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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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日都是天地翻转、斗转星移。
叶晚晚过去曾经想过无数次,下一次与师父见面,她要做最乖顺的徒弟,直到师父的生命能看到尽头,她才勉强算是说到做到。
她确确实实习惯了只凭着自己的情绪行事,即便如今学会了忍让,学会了低头息事宁人,学会了虚与委蛇,可是一旦面对有关于一生的,她还是做不到妥协。
第二日,她因为受伤,只能被搀扶着在叶家最后面参与祭典。
前方的人太多,容厌、楚行月,都走在最前面的位置。
她低着头,楚行月在前方,不时会分神去留意最后面的她。
典礼开始前,几个世家子弟在他身侧调笑。
“咱们行月公子虽然人在这儿,一颗心怕不是早就飞到叶家去了?”
楚行月脸色有些发白。
叶晚晚昨夜的话,终究是到了他的心里。
一整夜辗转反侧、心神难安。
越是无措,越是从容。
他笑了两下,往叶家方向看过去的目光越发坦然亲密。
“是啊,若是可以,我真想一刻都不与她分开。”
最前方,容厌与楚太后不咸不淡地交谈。
听到楚行月的话,楚太后率先转过了身,眉目隐隐带了几分威严。
“阿月,住口。”
楚行月适可而止,望着楚太后微微笑了下,目光却头一回这样忤逆地坚持。
楚太后怔了下,皱了皱眉。
容厌在楚太后话音落下之后,才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朝楚行月看过去了一眼。
旁边几个凑过来玩笑的子弟朝容厌行了一礼,远看礼节周全,实际却都不约而同、有些冒犯地抬头多看了少帝一眼。
少帝立在白玉祭台之下,玄衣长袖当风,少年身姿俊逸,神清骨秀,如巍巍玉山、朗朗清举。
上陵私下排算那些公子序列时,没有算上这位几乎没有出过宫的少帝。若是算上他,不论其他,少帝就算只靠相貌,这第一公子之名也难说最终会是谁。
楚行月也看了容厌一眼。
若非少帝以卵击石非要与楚氏斗,他娶师妹怎会拖出这样多的麻烦事。
为了控制少帝,楚家想过不少办法。
除去想要让容厌与楚家女郎结合之外,也曾试图对他用过许多药。
那时曾以为得手过许多次,少帝也许多次动辄咳血,重病在身、缠绵病榻,可到这两年,少帝隐隐展现出在朝廷的影响,与楚氏争权之后,到如今——
容厌看上去,一点问题都没有,身体好得很。
怎么可能呢?
那些毒,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除了死去的神医骆良,天下间没有人能为他解下那么多的毒素。
……或许也有一个人能做到。
楚行月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叶晚晚。
容厌,叶晚晚。
毫不相关的两个人、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个人、不可能会认识的两个人。
可怀疑就像一颗种子,一旦埋下,便生根发芽。
楚行月注视容厌的眸色微微深了些。
容厌只随着楚太后转身看了一眼,视线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而后便回身,走上了祭坛。
祭祀开始。
山顶的圆形白玉祭坛在日光下飘渺而神圣,白玉阶一层一层往上,最上一层,地面以黑石纹古体容字,正中是通天的祭坛,前方贡桌庄严拜访好了祭品。
大邺很重视祭祀,民风尚未开化,历来君权神授深入人心,容姓皇族得神明眷顾,王朝最盛大的祭祀上皇帝也必须出席。
如今北面开战,外敌当前,不少百姓虽服从楚氏一族之下的官宦调派,可民间也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