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薄幸(343)
是楚氏篡权,才导致大邺战败割地,如今金帐王庭更是卷土重来。
此次,由渐渐展露政治手段的少帝亲自主持秋祀,也是众望所归。
典礼由少帝主持,可一应事务仍旧握在楚氏手中。
楚行月没有错过这一次的机会。
祭祀有一个环节,是帝王叩问神明,奉上祭品,酒水洒地,随后,帝王也需要饮下一杯酒,象征天地间唯一能得与神明共饮的至尊至贵。
皇帝都可以是楚氏的傀儡,楚行月自然不屑所谓鬼神。
他可以让容厌手中的酒,换成加了毒药的酒,也可以在受人搜查时,再换为没有任何问题的酒水。
而祭典之上,除非叫停,容厌不能不喝。
这是光明正大的逼迫,犹如最简单直刺一剑的阳谋。
楚行月亲自随在小沙弥身侧,看着酒水被送到容厌手中。
酒中加的,正是昨日从叶晚晚那里取来的药。
不论他方才有没有对叶晚晚和容厌的疑心,这杯酒都会掺尽这味药。
今日,本是要在容厌失去意识后,配合着另一味情药,让容厌在祭典之后与楚蔷成事。
只是,楚行月还要借此试探出更多的结果。
叶晚晚配药向来随心所欲,她可以配成掺入烈酒中难以分辨色味的,也可以配成糖水一般味道极好的。
这两年,她鲜少往无色无味去琢磨,偏偏喜欢将药配成桂花糖的味道。
这般明显的药,容厌是叫停祭典发难,还是喝下这毒酒呢?
楚行月等着容厌一项项做完祭典的流程,直到容厌从小沙弥手中托盘取来酒樽。
青铜酒樽靠近唇边,浓郁的烈酒气息伴随着淡淡的桂花甜香飘来,容厌垂下眼眸,看了一眼酒樽中的酒水。
他眉梢微微挑高了些。
他看向楚行月,“楚氏竟安排这等低劣的桂花酒?”
酒水掺进桂花糖味的药汁,桂花味没那么浓郁,酒水也变得没那么甘冽醇净,确实像是品相一般的桂花酒。
楚行月观察着他的神色,只笑了笑,“事出有因,陛下担待。”
日光之下,容厌的眼睛犹如浅色琉璃,灼热的阳光投入眼底,晕染出几分灿金的光泽,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好似一切无所遁藏。
容厌视线落在酒樽上,似笑非笑。
“是么。是事出有因,还是……往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楚行月神色不变,心底却添了几分烦躁。
少帝言行滴水不漏,只看容厌的反应,根本无法确定任何事情。
酒樽在掌心转了一圈,容厌看着楚行月,抬起了手,再次靠近唇边。
青铜如鼎般的酒樽,同宽大的衣袖一同挡住了他的面容。
楚行月眼眸暗沉,容厌神情始终平淡。
他口中没有一句是真话。
他当然知道酒中有药,也知道这药出自谁手。
用这般明目张胆的桂花糖味的毒药,楚行月开始怀疑叶晚晚?
容厌不着痕迹嗤笑了下。
楚行月还要娶叶晚晚。
想到她,他眼底那点笑意渐渐淡去。
……他会打消楚行月对叶晚晚的怀疑。
容厌能够选择能让自己避免伤痛的法子,可长睫垂落,他还是饮下了这杯酒。
酒樽重新放回托盘。
视线对上,楚行月躬身一礼,而后随着小沙弥退下。
今日的典礼只剩住持登台宣告龟甲推演的结果,最后的这个环节收尾后,后面的事情,还要继续。
按照章程,两刻钟后,容厌会回到他的院落中换下玄衣纁裳的冕服。
他回来之后,再过一刻钟,便可以看一看,容厌到底有没有中药。
或者说……容厌有没有解药、有没有一如既往机警地准备自救,而非笃定这毒不会危及性命。
楚行月有条不紊地安排人手,命楚蔷在一旁拿着情药等候,只待容厌回来后,迅速抹除容厌的人。
不过片刻,祭坛那处的人潮格外沸反盈天。
楚行月听到极为热烈激愤的声音。
这个时间,祭典应当已经结束,他看向祭坛,皱了皱眉。
不应该有那么大的动静。
他派人去盯紧祭坛,将消息尽快带回来,仍旧在暗中耐心地等待。
计划的两刻钟后,没有任何回应。
楚行月沉着等在暗处,一直到半个时辰的期限即将结束,在消息传回之前,容厌已经快步回到了院中。
他用力揉着眉心,像是想要保持清醒,另一手推门进入。
房门再次关上。
时间流逝,日晷上晷针的影子一点点移动。
终于,指向了计划的那一格。
身后所有人按照计划齐齐出动,楚行月一路无阻地推开房门,房间中飘出一丝血腥味。
容厌倒在地上,桌面倒下的解毒丸还没来得及服下,一只匕首从他手中摔落,像是为了保持清醒,左手手臂被刺出一道血痕。
暗卫在门口道:“公子,楚蔷已经带到。”
楚行月应了一声,走到地上的容厌旁边,唇角忍不住扬起。
终于到这一日了。
若今日进展顺利,最迟一年之后,得到容厌与楚蔷的后嗣,无论男女,他都可以直接杀死容厌,容氏皇族彻底被楚氏取代。
楚行月再次在心中推算完每个环节。
楚氏规划数十年,只为了一个名正言顺,理所当然。
大邺王室式微的这几代,并非只有楚氏在一旁窥伺,只是楚氏最为强盛,可一旦楚氏灭王室,那旁边蓄势待发的野兽便立刻会聚集撕咬过来。
楚行月将容厌视为对手,便自然不会轻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