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薄幸(348)

她是想要再见他一次，相处一会儿什么话都不说也好。

本来就没有将来的。

不清不楚的那些东西，就停留在这样最好。

容厌也将外面的谈论一字不落地听到耳中，看着叶晚晚，他眼眸微凉，唇角稍微扬起了些，似笑非笑开口。

“你与你师兄婚事在即，两情相悦，我还不曾道一声恭喜。”

无视这写满情人之所的江南景，忘记上次相见的质问，他这话就像是清白普通好友之间的平淡叙旧。

叶晚晚一下怔住，道：“……那你现在也可以说。”

一声刺耳的弦断之声传来。

晚晚一惊，抬眸看去。

容厌神情依旧平静地看着她，手背青筋毕露。

“可我不想说。”

晚晚看向他的眼睛。

隔着不近的距离，他琉璃一般的眼睛被光染成漂亮的金色，就像过去许多个白日一样，她喜欢看他的眼睛，却已经好久没能坦荡地盯着他的眼睛看过。

容厌维持着唇角那点扯出来的笑意。

“叶晚晚，你我之间，是我误会了么？”

叶晚晚一愣，忽地僵住。

她嗓子发紧，几乎让她说不出话来。

这是头一回，他在言语上这样逼迫她。

他怎么忽然说这些？

百般思绪一下涌入脑海，叶晚晚不断地思索：挑破所有，然后呢？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不是最理智了吗，他怎么能挑破呢。

可晚晚说不清她在期待什么，嗓音微微发颤，问出口：“误会……什么？”

容厌已经控制好情绪，平静下来，看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道。

“误会你我心意相同——

你也喜欢我。”

轰然一声。

晚晚呆住。

IF线：如果在叶晚晚十岁那年多一场暴雨

……

容厌其实不是什么脾气很好的人, 只是通常他也懒得对那些废物有什么情绪。

叶晚晚是他见过最能气到他的人。

平日里总是让他为她试些奇奇怪怪的药，没有一次让他好受过。后来她开始时常走他的路子，偷偷进宫找他消磨时间后, 他都清楚，她就只是拿他当作无所事事的玩伴。

她在午后将密信从他手中抽走, 让他给她念诗，帮她做那些之乎者也的课业, 解答她那些天马行空的问题。

在民间寻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吃食，她只找最挑衅味觉的拿到宫中, 先夸得天花乱坠，再威逼利诱，让他先尝了她才敢吃。

渴了偏偏只喝他倒的茶, 饿了只要他亲自去传召吃食，累了他也必须得在旁边候着等她。

不管是信里还是现实相见，她对他总有许多零零碎碎的话说, 大到她如何厉害地救了人性命, 小到吃葡萄卡到了喉咙……

他确实要与她合作。

可是——她就这样对他？

年轻莽撞的情绪一上来, 忍无可忍时，他一皱眉, 她就笑眯眯盯着他看，故作高深地嘲笑他：“陛下呀，要喜怒不形于色，你怎么能对我生气呢？”

他习惯了隐忍，忍不下去, 他真的会死。

他习惯了安静, 从小就被要求有能力，他不需要有正常人的情感需求, 他只要埋头苦学，安静思考，有能力有本事就好。

他习惯了作为容澄与裴露凝的儿子来活，他要保命，要夺权，要复仇，要掀翻楚家，光复皇室。

容厌是谁？

是楚太后满是恶意取的一个名字，一个任人欺凌的傀儡，一个背负血仇的符号，一个只为复仇活着的工具。

没有人不讨厌这样血腥的他。

可有些时候，他只要展示一下脆弱、野心、需求、共性，就又会有亡命之徒对他前赴后继，展示忠心。

看着这些他靠虚伪得来的助力，他是在看这些人，也是在看这些人的欲望，还有看破这些欲望，并玩弄利用这些利益的自己。

一样的恶心。

骆曦，或者说叶晚晚，她是喜欢他的脸？还是喜欢背着骆神医与他相识的刺激？

容厌坚信，她与他交易，日后，她一定会后悔。

只是……在她后悔之前，他已经后悔了许多次。

要是，他不是容厌就好了。

一次被楚太后逼着服毒，他实在是健康太久了，让楚太后怀疑他不仅有了异心，还有了实力，回去之后，他愿意就此被那毒毁掉健康，可叶晚晚不愿意。

她逼着他吃解药。

他不懂为什么她看到毒方就知道那是谁制的毒，但是她知道后，当下就利用他的手段与被藏起来的那人通了信。

后来，楚后见容厌身体好转，也只是淡淡说了声运气真好。

他以为叶晚晚会得意地挟此让他做更多事，她却只是蹲在角落，双手合十祈祷。

“又借了师父的名，可千万不要被师父发现。”

“这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谁都不知道，师父会相信我吧……我脏了！我还是脏了！一定不能让师父知道！”

他站在她面前，哑然失笑。

叶晚晚不会知道，楚太后怎么会只用一次毒来试探他，失策一次，后面只会更加疯狂阴险，服毒已经是他百般推算之后选择的最优选，及时止损。

那么多个夏日，她躲在他影子里乘凉，扯着他的袍袖堆迭起来当作软和的小枕。

……她喜欢和容厌相处，需要容厌，需要容厌两个字之下，纯粹的他。

夏日蝉鸣喧嚣，他拿着竹简为她遮阳，光影在她脸颊上交错，淡粉的脸颊和嘴唇，像是桃花，也像是桃花成熟后的蜜桃。

他到底是有多幸运？

那个夏日，她在他影子里午睡，夏蝉扯着嗓子高歌，黄鹂声声清脆，花香幽微拂动，阳光热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