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千年流量夫君(145)+番外
从秋入冬,天气渐渐寒冷起来,清操的病迁延数月也不见好。
河阳的工程刚刚完成,天子又传御令,要在洛阳深掘沟堑,以加强防御,孝瓘遂又把营地迁到了洛阳。
洛阳城经历多年的战火,早已不复当初的繁华。不见往昔林立的街坊,只有些新起的寺庙,承担着人们对安稳来世的祈祷。
汉人曾引谷水到洛阳,并围旧城修了阳渠。
魏晋时居民增多,洛阳城一度扩大了城垣,阳渠渐渐荒废。
此番,孝瓘需在谷水和洛水间修渠,形成新的护城河;同时,他还想疏通城中的阳渠,一方面可以解决洛阳百姓的用水,还可防止敌人掘地道偷袭入城。
因营地距河阳远了,孝瓘便是驰马,也要入夜才得返回庵庐,未及鸡鸣又要启程,夜里清操辗转咳喘,他还要起身照料,归在一起都睡不够两个时辰。
“阿巫把我照顾得很好。”清操躺在床上,歪头望着孝瓘日益清减的脸,“你无需日日往返,这样太辛苦了。”
“我不累。”
他细细端详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只觉还是热,便用沾了冷水的巾子帮她擦拭,从鬓边一直擦到脖颈,然后把整块巾子覆在她额上。
“你今日觉得好些了吗?”他总是这样问。
“嗯,好多了。”她也总是这样答。
可她的脸色灰白,唇如素缟,她分明没有任何好转。
他心里很害怕,却又无能为力,他上前浅吻她的脸颊,安慰她也是在安慰自己:“明天一定会更好一点的……”
门外尉相愿的声音忽然传来,“谒者来营,请殿下速回!”
孝瓘无奈看了看清操,见她正笑着对自己道:“我没事,你去吧。”
他便重新穿好铠甲,拎起兜鍪,对她道:“我先回去接旨,明日再来看你,你好好睡觉。”
说是次日再来,可他这一去就没再回来,期间仅托亲随捎过一个口信,说是有些公务,需他亲自料理。
清操素知他的脾性,若不是遇到天大的事,绝不会仅托人传话,是故惶惶难安,本就咳喘难眠,现在又添这心事,张信来诊脉时,发觉她脉象愈发不好了。
张信问她缘由,她直接问道:“张太医,你可知大王去了何处吗?”
“这些日,殿下一直在行台府中议事。”
“是出了什么事吗?”
张信叹了口气,道:“大概是因为西虏自武川南下的事吧。”
“西虏南下?”
“听说已连下数城,快打到陉岭了。”
“他们的目标是……晋阳?”
张信神情凝重地点点头,“而且恒州那边也不太平,突厥人也在调动部队。”
清操听得手心隐隐出汗——晋阳虽不是都城,却是高氏的龙兴之地,也是齐国重甲骑兵的囤积之处。西贼绕道北上,跨过上冻的黄河,一路南下,便似高举利刃直取对方咽喉。这将是怎样一场腥风血雨啊……
她无意抬眼,只见孝瓘一袭银色甲胄,正站在门口。
张信也察觉了,与他行礼又简单说了两句清操的情况,便退了下去。
孝瓘取下兜鍪,置于案上,然后一步步走到床边,甲片相碰,铿然有声。他坐下来,脸上缀着温和的笑容,伸指抚了抚她的脸。
“什么时候走?”清操握住他冰凉的手,淡声问道。
孝瓘沉声道:“洛州西面的贼军也在部署,我想上书至尊留在河阳防御。”
“为了我吗?”
孝瓘低头不言声。
“轵关有斛律将军,河阳有独孤行台,你应该北上恒州,去阻击突厥人,对吗?”
孝瓘惊讶地抬起头,他没想到,她已把时局看得这般透彻。
“你退过肆州之围,又
曾在恒安镇大败突厥,我想,你的旧部,北境的军民也都盼着你回去。”她望着孝瓘的眼睛,“锋利的宝剑要用在恰当的地方,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北方才是你的战场,所以,我同他们一样,希望你回去。”
她见孝瓘依旧不说话,便又道:“况且你留在这里能做什么呢?是给我诊脉,还是为我配药?你又不是医者……在其位,谋其职,尽其事。你在这个位置,理当要履行你的职责。张信是医者,行医者之事;你是将军,就要担起将军的职责。你此前为了我,已经冒险做过一次报水卒;这次,我不希望你再做任何分外之事。”
孝瓘的双眸渐渐笼上水气,他握着她瘦弱的肩膀,“可是……万一贼军攻过来,你怎么办?就算守住了,庵庐将被伤员填满,没有医士再来照顾你,你病得这么重……你怎么受得了……”
“那我便去照料他们。他们守护家国,是英雄,我上不了战场,但我可以照顾他们,若我因此而死,那便也是英雄。”
孝瓘把她拥进怀中,寒冰一般的银甲抵着她滚烫的额头,她瑟缩着,亦清醒着。
孝瓘离开的时候,夜雾凄迷,浮云灭没,全然看不清前路;他回头望,朦胧烛光中是她单薄消瘦的身影,正在柔声对他说:“你一定要小心。我在河阳等你回来。”
他红着眉眼,深吸了一口气,钻入沉沉的夜幕之中。
河清二年冬十二月 (公元563年)
北周大冢宰宇文护遣柱国杨忠,联合突厥阿史那俟斤率大军十余万人,分别从武川、恒州方向奔袭而来。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