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千年流量夫君(146)+番外
事实上,在周军南下之前,齐国朝野没有人能想到他们会直取龙城晋阳。
起先,柱国杨忠只是率一万骑兵北上什贲,又向西北进军到武川。
武川曾是周国太祖宇文泰和同袍起义的兄弟们的家乡,杨忠在这里走访故居,祭奠祖先,并未引起齐军的关注。
进入十二月以后,生活在边境的齐国军户、边民都想着过元日,筹备年货、祭品,商贾活跃,贸易繁荣,人们大多放松了警戒。
杨忠趁此机会,突率大军南下渡过黄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下边境二十余城,直插入晋阳北面的屏障——陉岭。
陉岭关(即雁门关)地处勾注山脊,是北方草原与中原地区的咽喉要地。
对晋阳城来说,丢了陉岭关,就意味着丧失了北方的屏障,须直面敌军,苦守孤城;而对于中原的政权来说,丧失了陉岭关,也就意味着再无险可守,塞上敌军可以长驱直入,进而占据整个中原沃野。
所以自秦时起,陉岭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恐怕就连杨忠自己都没想到,驻扎在这般重要关隘的齐军竟会疏懒懈怠至此——他们只在陉岭以西的太和岭道驻扎了军队,而东面的烽戍仅放置数名烽子,以瞭望敌情。
时值隆冬,陉岭已断断续续的下了半个月的雪,此时内外皆被白雪覆盖,朔风呼啸,值夜的烽子们躲在戍台中打盹。
直到周军先锋从小路抵至城下,一个烽子才发现了敌军踪迹,他慌忙摇醒同伴,合力抱来芦苇和红柳想要点烽火,却发现因连日大雪,薪柴受潮,竟无一根干草可以引燃。
周军的先锋用飞爪练索爬上城墙,烽子们投石却敌,又有人一路飞跑到西面报信。
待齐军调兵遣将来到东面增援,杨忠的一万轻骑早已杀入关内。
双方短兵相接,齐军慌乱之间根本无法阻止起有效的防御。到了次日中午,陉岭关便被周军占领。
拿下陉岭关,杨忠并不急着前行。
在寒冬腊月里长途奔袭,周军也是消耗甚大,士卒饥寒交迫,战马掉膘脱毛,他下令全军暂在陉岭修整,一面收缴武器、清点战俘,一面等待十万突厥铁骑入关。
“你领游骑,回灵丘去迎突厥人。我们现在孤军深入齐地,我很担心突厥人出尔反尔,不来会盟!”柱国杨忠对随行陇州刺史杨纂道。
就在刚刚过去的那个秋天,阿史那俟斤与周国缔结了婚约——周国天子宇文邕即将迎娶突厥的白鸿公主。突厥的木杆、库头、步离三可汗也会在十二月,兵分三路,领十万大军与周国共同伐齐。
霜寒千里,雪虐风饕,孝瓘率领的小股齐兵正行于九原城外的山坳之中。
幢主相里僧伽催马越过数人,来到孝瓘身边,低声道:“殿下,贼军已破陉岭关!”
“这么快……”孝瓘也是紧锁眉头,重重叹了一口气。
孝瓘身畔的尉相愿听到这个消息,不禁冷声道:“这帮人平日油水捞了不少,商旅过陉岭哪家不被扒下一层皮,关键时候都他娘的成废物了!”
“贼军可有继续南行?”孝瓘又问。
“军报上说,贼军据守陉岭,尚未南行。”
“突厥有什么消息?”
“突厥的兵力确有十万之众,杨忠进军时,他们盘踞在塞外观望。现在杨忠拿下了陉岭,他们的先头部队已向恒州进犯了。”
孝瓘举目望向白茫茫的苍穹与大地,轻声道:“该来的总归会来。”
回想起前些日,孝瓘刚从河阳赶到晋阳,晋阳城内已是人心惶惶。
尽管天子高湛倍道兼程从邺城赶赴晋阳,但他听说周军此番来势汹汹,连克边境二十余城,后面又有突厥大军虎视眈眈,立马穿好铠甲,戴上兜鍪,拉着和士开要往东逃。
他的马缰却被赵郡王高叡和河间王孝琬死死拉住。②
“至尊若走,晋阳危矣!”高叡的口气决绝。
“至尊可请赵郡王主持大局,段老将军总领并州军队!”
二人说完,晋阳众将皆叩于高湛马前,高湛无奈,哆哆嗦嗦的下了马,道:“就依河间王所言。”
孝琬口中的段老将军指的是平原王段韶。
他是娄太后的外甥,从小跟着姨夫高欢南征北讨,拒尔朱荣于广阿,御宇文泰于邙山。玉璧之战后,病重的高欢更是把军国大事托付给他。他历经了高澄、高洋、高殷、高演四主,始终忠心不渝,讨逆攻伐,可以说是齐军的中流砥柱。
而他本人又持重谦逊,每每都是给出建议,而非结论。
段韶接掌了并州兵权,他先与众将议事,然后独留下了孝瓘。
“殿下自河洛来,那边的局势如何了?”
孝瓘一向对段韶十分敬重,他深深一揖,答道:“西虏一直在黄河以西调动兵马,约有几万兵马,由达奚武所辖。他们一路向北,欲与杨忠对晋阳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段韶止了孝瓘的礼,“依殿下所见,南下的杨忠与北上的达奚武,哪路人马才是我齐国的心腹之患?”
孝瓘蹙了蹙眉,摇头道:“都不是。”
段韶微微一笑,伸手示意,“愿闻其详。”
“杨忠势头虽猛,但他仅领一万兵马,孤军深入我腹地,加之北方苦寒,就算能过陉岭抵达晋阳,也必是强弩之末;南方的达奚武亦不过几万人马,且始终与斛律将军隔河相峙,显然不是为了夺取河洛地区,而是牵制斛律军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