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千年流量夫君(167)+番外
重霜一骑绝尘,仿若骄阳照锐矢,所反射出的那点最银亮的光。
他不时南望,阴霾的天空之下,古老的城池在云雾间若隐若现。
他回身对将士们高喊:“看,洛阳城!”
将士们跟着呼啸起来,俱都催快了马速!
大和谷中,仍然汇聚着大量周军。
孝瓘低伏在马背上,一手握缰,一手执槊,躲过骑兵袭来的白刃,闪过步卒刺来的长矛,他不恋战,也不准他的骑兵恋战,因为他们的目标只有洛阳。
但他这一波极速冲击的确为齐兵劈开了一条血路。
尉相愿在后面,领齐军主力,沿着此路,杀下邙山。
北邙山下,是尉迟迥围攻洛阳的十万大军。
尉迟迥还在主帐中研究如何攻下洛阳,却听属将乙弗亚来报,齐军骤然突破邙山防线,向洛阳杀过来了!
尉迟迥大骇,继而大怒,骂道:“邙山上的人都死绝了吗?”
骂归骂,他自是清楚当务之急,立马戴上兜鍪,提起长槊,出了主帐。
外面红日惨淡,浓雾未散,北面山脊之下,烟尘滚滚而来。
他命人速速支起鹿砦、拒马,弓弩手速上箭楼待命,又调集步兵结阵,但阵尚未成型,孝瓘便已挥槊杀入重围。
漫天的流矢,肆飞的弩箭,箭尖碰触铠甲会迸出火光,而扎入血肉则静默无声。
孝瓘已中了数箭,从最初的剧痛到其后的麻木。
槊头上挂着一个周兵,任他怎样也拔不出,他索性丢了槊,从背上抽出斫刀。
他这一连串动作未完,忽觉□□重霜一颤,一人一马向前扑跌,孝瓘的余光瞥见了地上的拒马,知是重霜踏错了步伐。
他只得用手撑地,腾空一跃,翻到外围,这才不至落入敌军手中。
但蹲守在拒马旁边,伺机猎杀的周兵,立马回身扑向了孝瓘。
他初时以一敌十,尚可闪转腾挪;但周兵越聚越多,那些人仿若来自阿鼻地狱的恶鬼,要将他的魂魄吸食进去……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仍旧挥刀搏杀。
面具之下,他已看不清人影,听不到声音,唯觉眼前赤红一片,耳畔死寂空灵。
茫茫之间,天空飘起了冰凌,不远处的孤城披上了蝉薄的纱衣。
城头上的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面前的香炉腾起袅袅青烟,她的兰指吟糅着城台上的古琴,琴弦中流转出熟悉的旋律,驱散了地狱的喧嚣与天堂的永寂。
“清操……”她的名字淌过孝瓘的心田。
那城头弹琴的女子,必是他用尽今生愿念所化。
他焉能不知,在这乱世之中,一面便是永诀,一曲便是终章?
而他,偏偏要逆违天意,死地求生!
他顾不上四面环敌,放弃了任何防御,只向着一个空当奋力猛砍。
幸而四杆大槊兀然掩住了他的身体,将刺向他的长枪短刀隔绝在外。
孝瓘回过神,只见相里僧伽,韩骨胡,侯莫陈洛州和綦连延长全都下了马,将他护在中央。
重霜在包围之外,一声长嘶,孝瓘从方才那空当之中,拼尽全力奔突出去,纵身重新上了战马。
“殿下,看,洛阳城!”相里僧伽对着孝瓘喊道。
孝瓘催动重霜,奔着洛阳外的金镛城而去。
他是自万千呼啸战马之中,沥血杀出的单骑少年;
他满身血污,业已疲惫不堪;
他有着绝世的容颜,却戴着狰狞的脸谱。
他停驻在金镛城下,用尽气力,对着城上那些用箭驽瞄准他的齐兵喊道:“我奉诏讨贼,领邺城军驰援洛阳!”
齐兵退回去,换了独孤永业探出身来,“足下哪位?”
孝瓘不顾飞矢,褪了兜鍪,摘了鬼面。
玉面与雪等色,双眸若含斛珠,汗水浸透了绿鬓,鲜血染红了银甲,他身受重伤,却岿然坐于马上,便如一株琼树,又似一棵青松。
只可惜,独孤永业的目力着实不好,他呆看了半天,扭头问身边的司马,“能看清是谁吗?”
司马与孝瓘并不熟识,为保万无一失,再次追问道:“烦劳足下通报姓名。”
于是,独孤永业惊讶地听到身畔左右,与城下三个重合的声音——
“兰陵郡王高长恭!”
独孤永业目光先望向左,正是清点粮草才回的洛州刺史段思文,他
的声音最大,脸色因激动涨得通红,“对!对!是兰陵王啊!邺城军来救咱们了!”
孤独永业赶忙对着城下应道:“殿下稍待,末将这就派人下去!”
说完,转身命人下弓弩手掩护孝瓘入城,并调遣城中驻军,准备与邺城主力一同夹击周人。
独孤永业忙完这一切,才想起什么,他扭头看了看右边——就在刚刚,那里分明也有个低弱的声音在回答他的问题,而今却是空空如也……
孝瓘入城的时候,天边只剩一抹血色残阳。
他欲翻身下马,却重重摔在青石上,他的周身似也被这残阳染成了血色,左右见状,慌忙奔过去,勉力将他扶撑起来。
独孤永业已下城楼,几步跨过去,单膝落拜,哽咽道:“殿下辛苦了!”
又转对太医道:“多叫几个折伤医去官廨。”
洛阳城前的青石路上,一大滩鲜血旁边,躺着一副鬼面。
一只纤手将它拾起,抖落净尘土,收入了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