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谁谁后,人人都爱她(2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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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燥的军营生活,将士们的乐子本就不多。
这下好了,有人喜欢上了华尔兹,有人喜欢上了随性舞动,也有人喜欢上了弹奏乐器。不操练的时候,大家就成群搭伙玩跳起来。
乐器都是东拼西凑来的,跳得更是如群魔乱舞,可大家都很高兴。
瓦逋奇部族被灭,吐蕃国又遣来和谈使者,从边境入大瀚,前往京都城进行和谈。
京都城宁亲王府中,宁亲王也刚回家不久。
与往年游历,淡然出尘归来的模样不同,她这次是重病而归。
沈望尘忙请了太医,太医却说哀思过重,回天乏术了。
没几日,宁亲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削瘦下去,面容枯败如深秋被风吹落的残叶,再也难拾生机。
沈望尘红着眼睛侍奉宁亲王喝药,宁亲王勉强喝了几口,便拉住了他的手。
“尘儿,母亲有话想和你说。”
沈望尘连忙屏退了家丁,“母亲,您说。”
宁亲王抬手想摸摸沈望尘的头,可这样亲昵的动作他们母子之间从未有过。那手迟疑了许久,最终只是落到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便收回去了。
“这些时日我一直在纠结,纠结该不该告诉你。你不知情,对你来说大概是好事,可若就这样将一切掩埋,让你稀里糊涂的错恨他,我又实在不忍。”
沈望尘拳头握紧,“母亲说的是……?”
宁亲王的眼睛有些红:“我说的,是你父亲。”
沈望尘别开头:“母亲提他作甚?!难不成他那样对您,还有何隐情不成!”
宁亲王急得落下泪来:“有隐情,真的有隐情!”
沈望尘从未见过宁亲王露出如此焦急脆弱的神色,忙拿出帕子给她擦泪,“母亲别急,我听您说便是。您别急……”
宁亲王喘了口气,缓缓道:“我与你一样,恨了他二十多年,直到去岁才想通了,不想再困囿于过去。今年初我离开,是想着去我与他共同待过的地方走一遍,当做对过往的告别。此后,便与你好好生活了。”
“可我,却在他家乡的小院,遇到了他的老仆。我才得知,当初的事并非他所为,因为他那时,已经死了。”
沈望尘震惊得呆住了,“什,什么?”
宁亲王又滴落眼泪,深吸口气,娓娓道来。
“你父亲他,的确是陛下笼络招揽于麾下的人,最初与我相识,也是为拿到我的错处,好襄助陛下夺得储君之位。可日子长了,他却发现与陛下政见不合,更不喜陛下企图用下作手段陷害我,反而渐渐对我动了情。”
“我那时心高气傲,他有才华、又不谄媚巴结我,很合我的心意。在一次外出处置贪墨官吏时,他为护我受了伤,我不容得他推拒,便发生了外人所说的‘无媒茍合’之事。”
“我们也过了一阵甜蜜日子,我本想回京后便向父皇请求娶夫,谁料他却突然不辞而别。我找了他一个多月不见踪迹,却听闻他一纸诉状交到衙门,告我贪恋他美色,强行拘禁占有他。我想与他当庭对峙,可他最终并未现身,衙门只能视为诬告,不了了之。”
“没多久,我突然发现有了身孕。陛下借机宣扬我与人无媒茍合,德行堪忧,难堪大任,使我失去竞选资格。后来我的人查出他曾是陛下的门客,怀疑是一切都是陛下与他合谋害我,可惜没找到证据,他也再未现身。”
宁亲王的泪水又涌了出来,“他的老仆说,他是被人抓走的。他们逼他攀诬陷害我,他坚决不肯,遭受了许多酷刑,最终怕拖累我,选择自缢而亡。”
“老仆趁乱敛了他的尸身逃了,按他的遗愿没有去找我,而是带回家乡埋了。他本以为没了他,我便可顺利坐上储君之位,却不知我怀了你,还是让陛下赢了这一局。”
真相推翻了沈望尘过往的认知,他掉下眼泪,觉得又开心、又悲凉。
他开心他的父亲并非如他从前以为的那般,是个无耻低劣之徒,又心疼父亲豁出性命,却还是没能保下母亲的储君之位。
宁亲王握着沈望尘的手说:“尘儿,我与你说这些,并非想让你去恨陛下、或是去复仇。天下已定,如今时过境迁,真相究竟如何早已无济于事。我只是不希望你恨你父亲。”
“他那样正直、一丝不茍的人,背负了万千骂名,还背负了咱们母子俩二十多年的恨意。我无法为他正名,但至少我不想让你继续恨他。那样的话,他就太可怜了……”
宁亲王哀哀欲绝,沈望尘心如刀割,对皇宫中那位的恨意已达到了顶峰。
良久,宁亲王对沈望尘说:“尘儿,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逍遥姑娘对我说过,你的野心或许只是想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你不爱这人世间。母亲想告诉你,你不用证明任何,母亲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快乐无忧的生活,相信你父亲也同我一样。”
提起逍遥,宁亲王眼睛有了几分神采,“你喜欢逍遥对不对?去告诉她你的心意,好好珍惜她,去过你们想过的日子。”
沈望尘喉咙一哽,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太迟了……她已经,与别人成婚了……”
“我没听您的话……我伤害了她……”
“我没有好好珍惜她……”
宁亲王感觉到儿子逐渐下泄的肩头,语调带着说不清的难过,心疼至极。
她终于轻轻抚摸了沈望尘的头,落泪道:“都是母亲不好,是我没有教你如何去爱一个人。”
“唉,我这一生,事没做好,你父亲我也没能护住,孩子我也没有好好教导……真是,失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