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醉(3)

青年微微弯了弯唇，声音温润如玉:“春婶为了照顾我那小丫鬟实在辛苦了，慢走。”

春婶晃了晃肥胖的身子，越看青年那副谦虚有礼的好模样，心下愈发看得喜欢，忍不住道:“哎，戚公子，莫怪春婶我再多问一句，你的名唤作什么？今年年岁几何啊？”

她是灾星

青年微笑，徐徐道:“在下姓戚，单名一个‘醉’，今年十七。”

“戚醉，这名儿倒是特别了些。”

“此名不曾照着族谱，实乃家母所取。”戚醉好脾气地解释道。

“哦哦，原来如此。哎，我还赶着去买菜，先走了。”

“春婶，慢走。”戚醉弯眉，浑身的气度端得是一副公子端方。

“哎好好，日后有什么事儿到隔壁喊我便是。邻里间好生帮忙才是。”

春婶笑呵呵地说完客气话，摇晃着身子，艰难地挤出了半掩的院门。

他将院门缓缓掩上，转身准备提起锄头，指尖才刚刚触及木柄……

“哐啷！”

循着突如其来的异样声响，戚醉迅速转身望去。

东南方向的屋子里头传来了小景连续不断的几声哀呼：

“公子，公子救命啊！”

“夭寿啦！小灾星咬人了！”

“公子你你你怎么还不来救我，嗷嗷嗷嗷，疼疼疼，你个小灾星把嘴给我撒开撒开！”

戚醉进屋时，就瞧见床榻上一个穿着暗蓝布裙的小萝卜头正冲着小景龇牙咧嘴。

那对眸中的眼珠子黑幽幽的，充满恶意；像极了黑夜里极度恐慌惊惧又浑身散发着暴躁的小兽。

见状，戚醉的唇不由得抿紧了。

“嗷，公子你快看看吧，她还咬我！”小景哭丧着脸冲上前，一把捋开右胳膊的袖口，露出了两排整齐的牙印，隐隐渗出了斑驳的血点点。

见自家公子竟然不发一言，小景不满地叫嚣着：“不仅如此，公子你看看，我好不容易熬好的药啊！连碗都给她打翻摔碎在地上了！”

戚醉扫了眼地上碎了好几块的瓷碗片，以及溅得到处都是的药渍，就连屋内原本的摆设也是一片狼藉。

随后他注意到床榻上的小兽兀自胡乱地扯过被褥，裹紧，只露出两只小眼睛，正怯怯地和自己对望。

戚醉的眸子泛开一层淡淡的涟漪。

“公子你都看到了吧，咱们可是辛辛苦苦救她回来的。你看看她做的好事情！这回，她要还不是个小灾星，我，我就……”

“你就如何？”

小景一时词穷，脸憋得通红。

“再去煎一副药过来。”戚醉的语调没有丝毫愠怒，反倒清冽胜雪，宜人心扉。

“公子！”小景一脸愕然。

“看来，某些人这个月的月钱……”戚醉轻叹，言下之意，不想要了？

“等等，等等，我这就去，不就是煎药嘛，有本事那小灾星再给我打翻了！”小景愤愤地磨着牙警告着，随即转身便冲出房门下一瞬便消失无影。

床榻上的小兽缩了缩脑袋，闭上眼睛蒙上被褥，又把自己裹成了一只圆溜溜的团子。

戚醉轻步走近，坐在床榻一侧，盯着被褥鼓起的小团子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抬手，修长指尖稍稍舒展，温暖的掌心轻轻搭在了团子的最顶端，“别怕，小景没有恶意的，我也不会伤害你。”

团子一动也不动，恍若未闻。

这时门边渗了一股风进来，瑟瑟透着春雪的冷，窗户也被吹得不堪重负，吱呀作响。

戚醉起身，走到门边把门合上，又仔细检查了窗缝，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将屋内的炉子的顶盖揭开，用树枝挑了挑炭火，原本要熄灭的火光再次旺盛起来，屋子里也顿时暖和了一些。

做完这些时，他放眼往床榻望去，果不其然，那对如同小兽一般的眼睛正滴溜溜地盯着他瞧，聚精会神好一阵儿，仿佛在打量着他的所作所为。

戚醉试图如平常一般弯唇，眼中随即掠过一丝歉意，“你，饿了么？”

团成团的小兽没有出声，那双眼睛也没有回应，只是单薄的眼皮颤了颤，微微闭了起来。

见状，戚醉不禁抬袖横过唇畔，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轻声道：“我可真是没有考虑周全，昨夜把你带回来时，也忘了给你准备些食物。”

忽地想起了清晨大夫的叮嘱，戚醉蹙眉，“要不，我让小景给你煮点东西吃？”

床榻上的团子探出了脑袋，露出小兽一样的眼睛，小巧的鼻子，贝齿紧紧磕着失去血色的唇瓣。

耐心等了许久，她仍旧没有出声，但是戚醉定睛看得很清楚，她冲着自己轻轻地摇了摇头。

戚醉一时间语塞，思忖了片刻，他试探道：“我给你煮点热汤过来罢，大夫说你身上内伤外伤太多，只能吃些清淡的。”

团子随即眨了眨眼睛，眼中的目光不再像小兽那般警惕又充满攻击力，反倒多了一些难以置信的神情。

“好的话，你就点点头。”戚醉继续诱哄道。

床榻上的团子犹豫了片刻，瘦削无骨的下巴终是艰难地点了点。

戚醉心下明了，果然这小团子是对小景有了敌意。

“你先歇息罢，这儿没有人可以再来打搅你。我去去便回来。”

床榻上的团子再度把被褥一裹，干脆利落地滚卧在枕上，成了一只乖乖入睡的团子。

厨房。

“公子，你怎么过来了？”正扒在柴火堆的小景愕然回头。

“熬些热汤。”戚醉把袖口卷好，将白皙修长的手指浸润在水中，复又拿布擦拭干净，接着走到案台边上，从颜色各异摆放整齐的小菜中取了几样，浸水洗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