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道(141)
那纹样似虎却又似猪,实是不堪看。
江锦书自知自己女工不精,又听齐珩的嘲笑,有些汗颜,“我想给孩子做个小帽。”
“我看别的娘亲都会给自己的孩子做个围涎、衣衫、小帽之类的,我怎么也不能让我的孩子比旁人少了什么吧,只是我这女工实在不堪看,想绣个小兕,偏还绣成了四不像。”
齐珩笑着捏了捏那柔软的衣料,江锦书不禁打了下他的手掌,轻声埋怨道:
“你别捏啊,捏坏了怎么办,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软的布料。”
齐珩垂眸道:“这么早就做啊,他还有好几月才能出来呢。”
江锦书瞥了他一眼,道:“小孩子长得快啊,再说了多做几个,给他换着戴。”
“只是我这小兕绣得好丑。”江锦书不禁叹了口气。
齐珩笑笑,拿走了她手中的绣绷,江锦书看着他的手,倾身欲夺过:“你还我啊。”
只见齐珩照着她小桌上的白纸画出的纹样绣着,格外仔细,须臾,那浅蓝色的布料上出现了一个小青牛,其角生动。
江锦书讶然道:“你怎么?”
齐珩轻声道:“小时候做过。”
江锦书不禁抓紧了他的袖子,齐珩幼时的困顿,她知道。
她稍稍往他身上靠着,她笑了笑:“那你帮我都绣了吧。”
齐珩侧首,含笑瞧她,敢情在这儿等他呢。
他稍稍低头,瞧见她渐渐隆起的小腹。
她怀着孩子本就辛苦,他本就帮不上她什么忙,能多做一些便多做一些。
他抽出手抚上她的鬓发,他笑道:“好。”
齐珩拿起一旁的高足盘,递给江锦书,他笑笑道:“干看着我做什么,用些点心。”
随后他从那丝线小篓中随意打了个络子,让她自己玩。
江锦书靠在他身上把玩那络子,她笑笑道:“你这是把我当小孩子了啊。”
又给她点心,又给她打络子让她自己玩。
她仔细瞧了瞧那络子,算是精细的。
她断断是做不来的。
他注目于面前的绣活,轻声问道:“昨日说的妧与媞选好了吗?哪个作名哪个作小字?”
江锦书轻咬了口含桃毕罗,她道:“我原想妧作小字,媞作大名的,但是我的小名是晚晚,撞了。”
齐珩捻着针线的手一顿:“你的小名是妧妧?”
江锦书瞧他这眼神,便心知他是误会了,她笑笑道:“是晚晚,夜晚的晚。”
齐珩笑问:“为何是晚晚?”
江锦书细想了想,随后道:“阿娘生我时难产,一直折腾到了夜里,是以我生的晚,便唤晚晚。”
话语毕,她一手拿着高足盘,一手抚着小腹,她温声道:“我只盼着这个小家伙莫要折腾我才好。”
她倚在齐珩身上,兀自笑笑:“自己做了母亲之后,方知阿娘当初是何等的辛苦,明之,看在我和孩子的面上,你不要太为难我阿娘,成吗?”
齐珩身子一僵,眸色顿时淡了下来,他抹开笑容,抚了抚她的头发,淡声道:“好,我答应你。”
为了她,为了他们的孩子,再忍忍又何妨?
皇后有娠的消息传出,东昌公主府的门槛都要被各方送礼之人所踏破,毕竟天子无嫔御,又宠爱皇后尤甚,此番若是皇子,便是天子的嫡长子,日后也会是太子。
此时攀上东昌公主这门关系,日后方可在未来太子面前卖个好。
汾阳郡王小心地将近些时日来往东昌公主府的宾客名单呈于齐珩面前,齐珩攥那本子攥得极紧,掌心泛着一片红润,他一遍又一遍地劝着自己。
算了,再忍一忍,为了晚晚,为了孩子,他再忍一忍。
他忍怒道:“你帮朕提醒这些人,别做得太过了。”
齐珩深吸口气,待情绪平复,他对旁位的谢玄凌温声道:“老师,上回朕说过请老师多多留意吏书的人选,不知老师可有中意之人?”
谢玄凌恭谨道:“陛下抬举臣了。”
“中书门下的宰执们,共议出一人,还请陛下斟酌思量。”
齐珩微笑道:“不知老师口中之人是谁?”
“代行吏部尚书、吏部侍郎杨唯清。”谢玄凌起身揖礼道。
齐珩扬扬手,想起什么不禁问道:“这位杨唯清,朕似有印象,可是祖籍弘农郡?”
谢玄凌笑道:“陛下强记,正是弘农杨氏。”
齐珩惊诧道:“那他岂不是...?”
“太皇太后殿下的胞弟。”
齐珩含笑颔首:“原是如此。”
“他的文书就在陛下的桌上。”谢玄凌笑笑道。
齐珩尴尬地笑笑:“朕还未来得及看。”
待谢玄凌走后,齐珩笑笑道:“老师走了,你尽管随意。”
随后他继续绣着面前的小帽,齐子仪瞠目惊诧道:“兄长,你这是,你这...”
齐珩换了浅青色的丝线,他笑笑道:“给孩子做个帽子。”
齐子仪不可置信道:“宫里的绣娘都被放出去了?”
齐珩白了他一眼,徐徐道:“别家父母都会给自己的孩子绣个衣帽,我自然不能让我的孩子少了什么。”
齐子仪不禁摇了摇头。
待最后一根针取下,齐珩笑道:“做好了。”
齐珩将小帽放在掌心,浅蓝色的衣料极为柔软,上面的小兕栩栩如生,想到那小小的婴儿戴上这锦帽时的样子,齐珩心头稍软。
目中有柔情,他兀自笑笑。
齐子仪不禁上前,欲触及那小帽,齐珩拍开他的手掌,他道:“干什么。”
齐子仪搓手笑道:“兄长,我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