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道(167)
东昌公主只瞧了一眼,便已笃定齐珩已然驾崩。
江锦书这是在硬撑。
谢玄凌与崔知温闻讯正冠赶来,崔知温正色道:“公主,紫宸殿乃北宸之所,臣下无诏,焉能擅入?”
东昌公主嗤笑道:“崔中令,歹人就在紫宸殿中,你这般拦着吾,陛下若是有什么闪失,你担待得起吗?”
“崔中令在御史台狱待了那么多年,却不想还是半分长进未有。”
谢玄凌道:“公主,陛下先前下过圣谕,无诏不得入紫宸殿,公主今日此举,难免瓜田李下,有逼宫要君之嫌,请公主慎之。”
谢玄凌所说也已很委婉了,谁人看不出,这是要君?
东昌公主于谢玄凌向来是敬重的,她颔首道:“谢尚令,我也是关心陛下,怕御体有损,实无不臣之心,今日之罪,令月必当上札请罪,然,今为保陛下圣安,令月不得不亲望。”
谢玄凌言尽于此,见东昌公主不肯罢休,又兼东昌公主带着左右神武军在侧,有卫相护,谢玄凌不再说什么。
唯一能压制东昌公主的唯有谢玄凌与崔知温。
见他二人不再多言,江锦书有些慌了神。
明之无恙,阿娘此举是在自取灭亡。
她掐紧手心,镇静道:“公主关怀陛下之心,吾已晓得,至于歹人,吾自会带着金吾卫细细搜查,便不劳公主大驾。”
江锦书妄图再拦东昌公主,然东昌公主反笑道:“金吾卫若真有能耐,便不会让歹人进去了,陛下与我乃为血亲,我怎能放心?必要亲自瞧见,才可安心。”
“陛下大安,公主不必瞧的。”
东昌公主又笑道:“皇后之言,妾必信的,只是,妾齐实是顾虑陛下,还是亲自拜见过,方能安心。”
说罢,东昌公主便不与江锦书多舌,径直往正门走去。
东昌公主给苏昀递了个眼色,苏昀面上有些许不自然,将拔出的刀刃收回。
齐令月瞧着掩门的金吾卫,面上冷笑道:“你们还敢拦吾?”
在她入宫前,白义便已被她支开,没了白义,苏昀便是金吾卫之首,见苏昀收刃,卫士只好照做。
东昌公主轻轻勾唇。
齐珩崩逝,神武军在侧。
江锦书怀有皇嗣,这大明宫该是她齐令月的天下了。
齐令月稍稍低首,将门直直推开,却不料忽然听见一轻笑声:
“姑母就这般关怀朕?”
齐令月错愕抬首,只见上位坐着一绯袍男子。
远望去,他唇边带着讽笑。
第087章 兰襟将去(八)
齐珩不慌不忙地轻拂身上的绯色袍袖, 轻笑道:“我竟不知姑母如此关怀朕,朕还真是辜负姑母此番情谊。”
东昌公主面如赭色,双目瞪大, 猛然转身看向身后之人, 苏昀面上愧赧, 匆匆低下头。
原是她蠢, 轻信了苏昀的话, 竟中了齐珩的诡计。
东昌公主敛着怒气, 回过神来,朝上位之人微微一笑:“妾本是顾虑陛下安危,唯恐贼人混入,现下陛下安好无虞,妾也可安心了。”
“姑母心意, 朕自是知晓, 只是姑母这阵仗也太过了些,没得让无知之人以为这是在逼宫。”
话到此处,齐珩稍顿, 他冷冷凝视东昌公主,随后淡笑道:“不过朕自是知晓的, 姑母是断断不会行此悖逆之举。”
东昌公主勉强笑笑道:“这是自然。”
齐珩听此,不禁挑眉笑道:“姑母就无其他话要说了吗?”
东昌公主道:“妾本意便为见陛下是否安泰,现下既已见了, 那自无旁的要说了。”
齐珩透过敞开的大门,望向门外之人, 面上冷笑, 随意瞥向兵部尚书与左右神武军首领,三人感知上位之人的冷瞥, 不禁心生冷意,三人诚惶诚恐地跪地俯首。
齐珩沉声道:“不是还要找刺客么?”
细听去,齐珩的言语间有无尽冷意,让人如坠极寒之渊。
江锦书闻言,身子不禁一颤。
齐珩动怒了,且这次是誓不罢休。
“陛下安然,此事合该金吾卫来才是,妾不敢逾矩。”东昌公主垂首道。
“无妨,朕给你这个权力。”
东昌公主并不言语。
齐珩轻轻一笑,带着嘲讽:“姑母不查?那朕便帮你。”
“带上来罢。”
白义大步入来,两金吾卫士押着一女子入来,东昌公主闻声侧首看去,面上惊愕,呆滞于原地。
顾有容鬓发略显散乱,朝着东昌公主微微摇头。
东昌公主眼底覆上一层阴鸷,她紧咬牙关,转身扬首看向齐珩,齐珩并未在意东昌公主的狠辣之色。
他只轻轻笑道:“朕祭拜昭陵,归途遇文鸿刺杀,朕便疑惑,朕与文鸿素无往来,何以有如此深仇竟冒天下之大不韪刺杀君父,如今朕倒晓得了,文鸿为贼者不错,可这其中未必无人从中作梗。”
“聂卿,你可细细为长主道来。”
齐珩抬眼看向侧旁的人,东昌公主闻言冷冷瞥向那身着紫袍,腰间环金带之人。
聂才笛躬身施礼道:“公主,臣奉命主查陛下昭陵遇刺一案,历时七日,方得明晰。”
聂才笛又道:“文鸿全家因《江山图》一画惨遭屠戮,又兼有人以信笺为凭栽赃嫁祸于圣天子,由此余鸿对陛下怀恨在心,故而谋刺杀一案。”
聂才笛将手上的卷轴打开,画上的青山绿水顿时显露在众人眼前。
江锦书看着那幅画不禁心惊,下意识地攥紧了掌心。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江锦书速速低首,掩饰方才的惊讶之色,幸好她站在角落处,无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