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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闻道(187)

作者: 雨霁长安 阅读记录

内人闻言,唇边带笑,悄然而去。

只是她未尝见到那两内臣唇边的讽刺之笑。

霰隽得闻此信大喜,忙传令诸将,照先前安排行事,另遣人请齐令月入宫主持大局。

齐令月得讯,不禁发笑,登时启程入宫。

霰隽方入虔化门,还未及反应便被扣伏于地,白义霎时举刀而落,斩首霰隽,扣下叛乱众人。

东昌公主车驾入宫,然宫城内极为寂静。

东昌公主方下车驾,环视四周,见寂寂无人,不免心中升起几分不安,随即嘱咐车夫将离。

然她刚欲踏上车驾,四处便被火把照亮。

禁军将齐令月的车驾团团围住,齐珩缓缓自禁军身后步来,他浅笑道:“姑母想去何处?”

第097章 薤露易晞(六)

齐珩浅笑道:“姑母想去何处?”

东昌公主敛襟讽笑道:“陛下不该问妾去何处, 而该是妾问陛下,想将妾羁于何处,不是吗?”

齐珩笑笑道:“姑母既如此说, 那便请移步吧。”

白义抬手, 金吾卫士还未及触碰东昌公主的衣袂, 便被齐令月怒色厉声呵斥道:“放肆, 吾乃镇国公主, 高宗之女, 睿宗之妹,大晋的皇姑,也是你们能染指的?”

白义愣住,转首看向齐珩。

齐珩轻嗤,道:“姑母身份尊贵, 便让她自己来走罢。”

秋夜长, 有更漏声遥远悠长。

推事院,齐令月打量四处,她怒道:“你带我来此处何意?”

齐珩淡声道:“此处姑母不眼生, 这是顾昭容受询之地。”

东昌公主急声道:“你还配提她吗?”

“她堂堂大晋正二品昭容,先帝御笔亲赐的嫔御, 你竟以草藁凄凄下葬,你如何能再敢提她?”

东昌公主攥袖怒声斥责道。

齐珩重声反驳道:“朕不配提,姑母便配吗?”

“顾氏为谁而死?旁人不知, 姑母难道不知吗?姑母当真问心无愧吗!”

齐珩复而逼近,一步又一步地走向东昌公主, 他面色阴沉, 带着愤恨,咬牙道:“你的贪婪, 自私,害了多少人?不止是顾有容,还有黄晔、尹意,许南,以及江宁岸边那些无辜的百姓,你可曾有半丝忏悔?”

“你卖官鬻爵、枉害无辜,逼良为娼,徇私舞弊,你可曾想过,那些被你残害的无辜之人,他们下葬之时,可有华裳蔽体?”

“顾氏草藁下葬,你便如此不忿,那你又可曾为那些人着想过?”

齐珩步步逼近,齐令月不禁步步退让。

齐令月被齐珩之语逼问得哑口无言,登时勃然大怒,吼道:“我不管,是你们逼我的。”

齐令月再次怒声重复道:“是你们逼我的。”

“是你们欠我的。”

齐珩一声轻嗤,道:“姑母也只会说是旁人欠姑母的,从不曾说是姑母欠旁人的。”

“何其荒谬。”齐珩面若冷霜地一字一字道来。

“你懂什么!”

齐令月霎时便红了双目,只觉心头酸涩,委屈至极,她双目盈泪,面容狰狞道:“你,你一个傀儡子,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都是他们,是他们逼我的!如果崔家愿意放过她,放过我,我又何尝会如此。”齐令月扯着袖子,悲声宣泄自己的委屈与怒气。

齐珩一愣,复而道:“可你已借了先帝的手报复崔家,何必要牵连那么多无辜之人?”

“你不懂!”

“既入漩涡,谈何脱身?”齐令月含泪苦笑道。

这条路,是他们推着她选的。

齐令月兀自笑了起来,只是面颊上还挂着泪水,面容十分狰狞可怖,齐珩双唇翕动,并未言语。

“齐明之,我和你不一样。”

“我生在立政殿,长在紫宸殿。”

“父兄疼爱我,母亲亦挂念我。我本该就是这尊贵之人,我也本该是那...满怀冰雪之人。”齐令月蓦然落下两行清泪。

“我也说过,我也做过,我也想为民请命。”

“可是他们不让。”

“自儿时起,兄长庸懦,碌碌无为,不堪储贰之位。而我不同,上至天子,下到内侍,这紫宸殿里里外外,哪个人不是称颂我,我的老师,也是你的老师,他最满意我这个学生了。”

“可尽管满意,他也不让我读你们男儿看的书,我神情欢愉地捧着那本《贞观政要》去寻太傅,可太傅告诉我。”

“《贞观政要》,非公主事也。”

恰如世人所说类同,“才藻,非女子事也。”

齐令月渐渐平静下来,她看着袖袍上的泪痕轻声道:“公主该做的,便是会填词、会吟赋,识得诗礼侍奉父兄,做个光鲜亮丽的金丝雀,如此,便已不负公主之名。”

“高宗知晓此事,将那本《贞观政要》在我眼前慢慢焚毁,我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静静地呆坐在那里。”

高宗抱着她,轻轻抬手,那本书便已化为灰烬,任风吹散。

她呆滞原地,久久未回神,待她缓过神来,便知随风而去的,不仅是那残书余灰,还有她常常宣之于口的青云之志。

彼时,她六岁。

“齐明之,你也该明白手中无权柄的滋味。”

“我的姨母,知我心的人,就这般冤死在丽景门,你让我如何不怒、不怨、不恨?”

齐珩道:“有冤自有律治,那也不该是你害人的借口。”

“可不害他们,我便保不住自己!”

“律?”齐令月仿若听了天大的笑话般,她扬首朗声大笑。

“齐明之你不懂,你不懂这个王朝对女子的偏见,女子无权,便只能如蒲苇般将自身全然牵系于夫君一人,女子弄权更为不易,我若想牢牢掌握自己的命运便只能被迫去害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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