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道(97)
常诺欠身领命。
齐珩低头看着札子, 高季端了药碗来,低声提醒道:“六郎,喝药时辰到了。”
齐珩并未抬眼看, 只顾着写完朱批,又听高季再次提醒, 而后才淡淡说了一句;“先放那吧, 我等会儿喝。”
高季闻言便知齐珩是不会喝了,带着无奈离开了殿内。
待江式微捧食盒入来, 便见齐珩注目于文书中,常诺于旁侍候笔墨,药碗上的热气已然散尽,孤零零地被置于一旁。
瞧这样子,又是没喝药啊。
江式微有些无奈,步上前,常诺抬眼见江式微,忙放下手中墨条,欠身施礼。
然齐珩确是似没听到般,江式微出声唤道;“明之。”
齐珩被她的声音稍惊了一下,却带着欣喜道;“你来了。”
江式微点了点头,又道;“这药...”
齐珩见状忙道:“我忘喝了。”随后一饮而尽。
见齐珩喝下药后,江式微将食盒打开,她道:“我给你拿了些唐菓子,你饿了便用一些。”
随后朝着齐珩浅笑。
据实而言,她只是想寻个借口名正言顺见齐珩而已。
齐珩欲言又止,随后道:“你不必来这么勤的,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是觉得我有些烦吗?”江式微沉默片刻,而后低声道。
声音的一停一顿,带着小心与害怕。
齐珩知她是误会了,忙解释道:“不是,我是怕你太劳累了。”
立政殿距紫宸殿不近,她一趟又一趟地来,日头又渐渐热了起来,难免辛苦。
他不愿见她为了他而如此辛苦。
“左右我没什么能帮你的了。”江式微道。
齐珩目光落在一旁的请安疏,他道:“有。”
“帮我一个忙,可否?”
而后牵着江式微的衣袖走至小案边,让江式微坐下,而后他道:“这些是请安疏,你放心,不是什么机密,数目太多,我有些顾不过来,你能不能帮我作朱批?”
“可是我们的字不一样。”江式微起身忙道。
“无碍,左右是请安疏,他们上书无非也就是客套一下。”
见齐珩如此说,江式微只好点点头,重新坐回去,而后道:“那我该写什么啊?”
“朕安。”
二人相视一笑。
齐珩沾了下赤墨,而后便听江式微笑了出声,他看去,江式微看向他道:“我看到兄长上的请安疏了。”
齐珩笑道:“长空倒真还是惦念着我的。”
“递给我吧,我来写。”
江式微闻言将那道文书交给了他,只见他书下几字:“朕与皇后皆安。”
这六字是让江长空放心。
齐珩将那封札子放下,又见江式微悄然递上一封文书,齐珩瞧了瞧上面封署的名字,是礼部的吏员。
江式微勉强一笑:“这个应是分错了的。”
语气带了些试探,她亦好奇齐珩会作何批复?
心下忐忑不安,也怕齐珩会同意此事,因此留意着齐珩的每一举动。
齐珩将其展开便知江式微缘何如此神情,原来是请命选妃之事。
齐珩反倒抬眼问她:“你觉得呢?”
江式微强颜欢笑道:“礼部所说之事确是据实而来,妾,认为...并无不妥。”
她早该知道的,也早不该有所期许的。
只是将这些话说出来,竟觉出了言不由衷的苦涩与痛心。
反正也无所谓了,她会做好皇后的分内之责,也不想去争什么,去闹什么,省得让自己落了尘泥。
一切都好好的。
与其让所有的不平、妒忌、委屈折磨自己,倒不如看开些,做自己喜欢的事,将那份占有欲留于内心底处。
思及此,江式微已释然多了。
然齐珩见江式微这无所谓的样子,反倒觉着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堵着,让他发闷。
只见齐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上面随意落笔一个“否”字。
江式微不解,齐珩也未说什么。
他无纳妃之意,何况东昌公主在,谁敢将自己女儿送入宫中?便是真有那等急功近利的人家想送女入宫,也不过是大明宫多了一副红颜枯骨罢了。
倒是江式微,真的半分心底都没有他么?
难道前些时日的维护,仅仅是因为他是君王?
齐珩再不敢想下去了。
转头忙打开了另一札子,顷刻,他问道:“锦书,你对科举如何看待?”
声音略带沉重,这让江式微闻言略惊,随后她谨慎道:“此为朝事,妾不敢乱议。”
“没事,我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而已。”
“地方秋日有发解试,长安春日有省试,以科取士,为家国择贤才,我觉得挺公平的。”江式微细想了想,而后徐徐道。
齐珩听到后面的字眼儿,反倒笑了。
公平?他看未必。
齐珩道:“能与省试者,惟二人。”
“一为发解试及第者,二为监试及第者。”
齐珩抬眼看向她,眸中有笑意,而后道:“发解试的主考官皆是由我派去的,绝无徇私可能,可这监试是由国子监内举办,试题内容与及第者,惟祭酒可知。”
“国子祭酒上书,奏请今年国子监的选送生员数额。”
“你觉得今年该给多少名额好?”
国子祭酒是南窈姝的父亲,是江式微的世伯,江式微神情严肃道:“妾不敢干涉。”
齐珩被她这严肃的模样给气笑了,他直道:“我不是在试探你。”
他愿与她分享,然江式微不信他。
只见江式微如此,齐珩不好再逼她说,只在上写了个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