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卿(192)
言芳是梁帝养的一条狗,帮他办过无数腌臜的事,梁帝对他没什么不放心的,挥了挥手,躺了下去。
言公公服侍梁帝歇息好,就马不停蹄地回了宫,慎刑司是什么地方,不死也得被扒层皮。
他从一间牢房里出来,身上还有血腥气,转脚就去了关押春姑姑的牢房。
春姑姑也被关了起来,她服侍梁帝这么多年,结果连他的面都没见到就被绑了。
梁帝是个多疑的,也是个心狠的,这点春姑姑早就知道。当年荀皇后也好,辛雅也好,都落得什么结局,她全都瞅在眼里。
但她不后悔,只要那位好好的,到时候到了阴曹地府她也能对故人有个交代了。
可是出乎春姑姑意料,进来之后她就被单独安排进这间牢房,有床有桌,干净整洁,无人传唤,没有上刑,就这么放她一人待着。
但越这样,春姑姑越不能放心。
难道说…她和那位的关系被发现了?
春姑姑打定主意,不管遭受任何酷刑,都绝不会把那位供出来!
这时候牢门的锁被打开了,她一抬头,看见是言公公,立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言公公背后做的那些事,别人不清楚,她还不清楚嘛!他就是梁帝的眼!
言公公是一个人进来的,在四方桌一边坐了下来,把拂尘放下,再将一张鲜血淋漓的供词推了过来,微微一笑:“春姑姑不要惊慌,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是翠儿收买了蕊儿,让蕊儿把人打晕,骗过姑姑,再由翠儿带着颜二小姐貍猫换太子。姑姑什么都好,就是识人的本事差了些,不该信了蕊儿那小蹄子,受了牵连。不过好在,白的黑不了,姑姑的清白,杂家给证明了。”
春姑姑看着这份供词内心惊涛骇浪,倒不是被上面的血吓的,入宫多年什么腌臜的事没见过,就算是她自己,手上也不是全然干净的。
她震惊是的蕊儿根本不可能被翠儿收买,这几个丫头是什么底色她还是有数的。蕊儿不光被皇上救过命的,甚至还存了些心思,就是打死她也不可能背叛皇上。
春姑姑做好了接受酷刑的准备,但如今有了这份供词,把她洗得比白莲花还干净。
她和言公公素无纠葛,他此举究竟有何用意?
牢房里,一豆烛火下,春姑姑看着神情滴水不漏的言公公,眼底深藏戒备。
言公公又笑了一下,笑声打破了牢房里有些紧张的气氛:“底下人提起慎刑司个个害怕,那恰恰是因为他们心里有鬼!其实只要是对主子尽忠,办好差事,就算被抓进来了,只要查清楚真相,自然就能全须全影地出去,姑姑说,对不对?”
春姑姑露出沉思的表情,最后她仿佛明白了什么,再抬眸看向言公公的表情已经从警惕变成了试探,看起来想要确认什么。
可言公公的表情自始至终没有丝毫变化,平静得让人窥探不到半点端倪。
春姑姑放弃了探究,此时此刻不管他是敌是友,能出去总是好的,她站起来,对言公公福了福身,态度比之前都恭敬了许多:“公公所言甚是,奴婢一心为主,绝无半点私心,蕊儿和翠儿的事奴婢是半点不是,虽有失察之责却无叛主之心,还望公公明察。”
言公公这次眼里终于有了笑意:“自然,慎刑司也不是一味只知罚人,不知辩人的地方,姑姑只要在这份供词上画个押,就可以出去了。”
春姑姑看着言公公又拿出一份带有血迹的供词,上面是以她的口吻写的供词,完美地开脱了自己,相信就算是她自己也说不出更好的供词了,另外上面的血迹很新鲜,不知道是人的还是什么东西的。
春姑姑微一犹豫,便咬破手指在血书上摁了一个手印。
“这就行了?”
春姑姑还是不相信,这么容易就出去了?
“姑姑已经受了刑,腿都折了一条,这还不够吗?”言公公皮笑肉不笑地道。
春姑姑脸上露出恍然之色,道:“多谢公公提点!奴婢明白了。”
言公公满意地点点下巴,让小太监领着春姑姑从暗门出去了,他自己则又去走了好远的路,推开了一道铁门。
里面蕊儿浑身是血,像个破烂一样被扔在稻草堆上,听见动静,看了半天才认出来是言公公,紧接着就是一阵破口大骂。
言公公淡淡地道:“翠儿已经把该说都说了,从你的地方也搜出了脏银和首饰,人赃并获,不要做无谓的抵抗,早点认了,少受罪。”
蕊儿呸了一口血沫:“阉狗,你究竟是谁的人,竟然敢背叛皇上!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言公公眼睛微微一眯,脸上瞬间罩上了一层萧杀之气,缓缓摇摇头:“执迷不悟啊。”
缓缓阖上的铁门缝隙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
…
春姑姑出了慎刑司,却并没有回她的地方,故意绕了一大圈,确认没人跟踪后,来到东宫后院墙不远处的凉亭外,她挪开亭子东北角的一块大石头,掏出一个纸包压在了下面。
她又绕了一大圈回去,回院子之前,她躲在暗处拿出准备好的石头,把帕子咬在嘴里,照着自己的腿就砸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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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里,冷白的手指轻勾素弦,琴声清冽,潺潺如水面流泻的粼粼月光。
太监将春姑姑留下的纸包呈上,指尖停,琴声歇,郁云澈先盥过手,再打开纸包,里面是一株干掉的萱草花。
萱草也叫忘忧草,看来这是平安了。
没想到春姑姑这么快就出来了,言芳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