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恋爱脑(107)
明明指示生命线爱情线的纹路相互纠缠,超过一分钟,血液和脉搏就会有归于一路的危险,对崔栖烬而言,已经算是最要紧的一种亲昵亡间。
大概醉酒的人手心都很热。崔栖烬在握上去的那一刻缩了缩手指。
原本想轻握一下就松开。
结果池不渝握住了就不放,握她就像握另一只手里的loopy杯那样紧。却也不说话,只用那双恍惚的眼那样盯着她。
像是在竭力注视些什么。
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在这一刻得了机会,疯狂填入掌心沟壑。
崔栖烬呼出一口气。
感觉呼出的气息又不是自己的,里面似乎也被偷藏要命的酒精。
“你怎么了?”
“你好了吗?”
又是异口同声,撞在一起。一道声音干涩生硬,另一道声音粘稠柔软。
混在一起,像水和沙同时被灌进滞闷的玻璃鱼缸,一时之间只剩一种流动的悬浊。
话落。
没有人再讲话,一时之间只剩下水和沙流动。崔栖烬动了动喉咙,感觉自己手掌心粘湿得像是陷入流沙,与此同时她听到池不渝忽然咯咯地笑,这个女人似乎觉得这种默契很有趣。
池不渝上下晃了晃她们交握的手,一边笑,一边忧心忡忡地讲,“崔木火同学,从明天开始,你就得自己一个人了哦。”
崔栖烬被她的手晃,也被她歪歪倒倒的视线晃眼睛,“我知道,已经麻烦你们这么多天了,现在不用麻烦你们也是好事。”
池不渝突然不晃了。只盯着她,语气不太满意,“你一句话里说了两个麻烦,这点事哪里有你说的那么麻烦?”
今夜的池不渝尤其难缠。
崔栖烬决定不和她争,便轻轻地讲,“可能也只是一种习惯。”
“习惯什么?”
池不渝好爱提问,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的关系。
“习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习惯自己一个人待着,独自生活,每一天从早到晚,按时准点,按照顺序完成自己的所有计划,给所有的事物做好分类,划分清晰可见的界限,生活里的所有一切都变成完全可控的状态,维持我想要的常态化,我苦心经营的一成不变……”
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的池不渝没有攻击性,更容易让人在那双黑亮的眼的注视下,毫无防备地倾吐心声。
崔栖烬不知不觉就说了很多。
说完之后,还尤其轻松地补充,“你可能又要讲我活得很累了。”
而池不渝盯了她许久,像是在很缓慢地消化她这一段话,困倦地眨了眨眼,只语气很慢地问,
“那你……”
一句话被分作两句,“之后会不会不习惯哦?”
崔栖烬顿了一秒,紧接着明白了池不渝的意思。
看样子池不渝实在是个情感丰富的人,都能设身处地,先于她之前想到——在这段突如其来的路程结束以后,她会不会有不习惯。
“这就是理由。”
“什么理由?”
池不渝似乎搞不懂她。她也不是很能搞得懂池不渝。
以至于不止一个瞬间,崔栖烬都觉得池不渝的生命永远与自己背道而驰。
“我一直习惯一个人的理由。”
崔栖烬没有再去看池不渝的眼睛。
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段话像一段绕口令。而醉酒的池不渝显然没有消化过来,一愣一愣地,又晃了晃她的手,她的手掌心还是那样热热的。
将人裹住就不放。
崔栖烬盯她们交握的手。
好一会,很忽然地笑了。她想起今夜,池不渝从女女用品店出来拽住她的手腕,那一刻她竟然由此想到许多——
放在电影里下个场景必定是夜色狂奔,放在小说里这写作春-夜私奔,不管在哪里,想必这段情节都是一段故事中的精彩之处。
可等到位置交换。
她和池不渝同时发现不小心纠缠在一起的手腕,干巴巴地松开之时。她又有些恍惚地坐在轮椅上,想到如今踏着的一场春雨才是现实——谁又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尾声?谁又知道现实到底会在哪一刻杀青谢幕?
想到这里。
崔栖烬觉得自己未免想得太乱。她还深刻记得,她二十六岁的生日愿望,是希望她的三角形永不坍塌。
而此时抬眼,池不渝眼皮有点耷拉下来,睫毛下一层浓浓的阴影,好像已经不太清醒,手上已经失了力气。
崔栖烬便缓缓从池不渝手心中抽出手。
想必是握得太久,松手之时竟然还产生一种粘连之感,分明是极为不舒适的触感,却没教她多厌恶。
她将池不渝的水杯接过。端在手里,摸了摸杯壁,还是热的。又伸出手去,在池不渝的眼面前晃一晃,查看她是否清醒。
“那我走了?”
是询问的语气。
池不渝手里忽然之间变得空空,她眯了眯眼,这句话听起来模糊。
却平白无故将她被拽入一场模糊的梦,又或许是现实,与梦叠在一起的现实——
一个是白天,香港的公寓,灰色装修,门微微敞开,旧烂光线推着灰尘涌进,崔栖烬穿那双切尔西靴,站在门口日光阴暗交界处,回头望她,有些不放心地说,“那我走了。”
另一个是黑夜,成都的住宅,色彩很亮的装修,开着很亮的灯,崔栖烬穿一双拖鞋,端一个loopy杯,站在她面前,朝她晃一晃手,仍那么不放心地说,“那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