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心如死灰后(139)
即使在这过程中出现一些意外和事与愿违,也基本在预期当中。
就是,好痛,真的巨痛。
仿佛骨头都被人一块块打碎,重新拼装了一遍。
料峭寒冬,容诀感受到的却只有冷、麻、头重脚轻和浑身震颤,而且这种痛苦还是连绵不断的。纵观容诀活过的二十九个年头,从未遭受过如此大的痛楚。
这一回,是真下了血本了。
想着,他唇角又溢出一抹鲜血,沿着下颌一路流进了脖颈里,激起一阵冰冷的颤栗。
容诀说完了该说的,怎么也不肯承认其他罪行,这可急坏了审讯的刑名。偏偏有的罪名只能往他头上按,打招阴招尽出都不管用。
他们也不敢真的将人给弄死,否则头一个项上人头不保,没办法向上面交代。
几个审讯官愁的脸都揪在了一起,来回踱步。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声齐整的“参见陛下”,几名审讯官浑身一震,忙不迭一整表情,出门迎接见礼。
但见殷无秽表情冷峻,教人看不出喜怒。
他身边跟着的总管太监同样神色惴惴,在接收到几名刑部官员递来的疑惑眼神后轻轻摇了一下头。
他也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啊。
殷无秽没有多言,大步走进刑部衙署,直奔关押犯人的牢狱。
为首的刑名登时紧张上前,殷勤地:“陛下,罪犯的供词已悉数记录完毕,臣正准备呈交给陛下。陛下是现在一览,还是稍后——”
“给孤看看。”殷无秽不容置喙打断,他着急看容诀都招认了些什么。
刑名立即将供词呈到殷无秽手上,低垂下首跟在他侧后方。
殷无秽边走边一目十行地扫过所有供词,不看不知道,一看简直触目惊心。
容诀都说了些什么?!这些事情原就和他没有关系,为什么要承认!!为什么不愿相信自己,不肯再等等他?!!
殷无秽心脏被无形的愤懑和恐慌攫紧。
刑部官员的话落在耳边仿佛隔了一层薄膜,嗡嗡鸣鸣,烦不胜烦,殷无秽实在没有心情听他说了什么,也不想在刑部衙署一坐。
他只想见到容诀,立刻马上,刻不容缓!
他要知道那是容诀自己的意思,还是严刑逼供!
后者殷无秽简直想都不敢想,他想象不出容诀被人刑讯逼供的样子,容诀身体都还没好全乎,怎么受得住。先前他被人下药时殷无秽就忍不住想杀了所有伤害他的人,这一次,怒意更甚。
一直聒噪的刑名看出什么,渐渐止了话头。殷无秽身上的威压太过迫人,几欲将他压得不敢言语。
刑名心里倏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殷无秽走到牢房的石板门入口,猝然停步,就在刑名和身后跟着的官员疑惑望他时,殷无秽若无其事道:“进去吧。”
话是这么说,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有多紧张,深呼吸都不管用,手心满是淋漓的热汗。
“是。”刑名主动引路。
这座牢狱安静地落针可闻,宛如死海,没有什么奇怪悉索的声音,收拾地也还算干净,至少没有老鼠爬虫之流。殷无秽心里明知不该担心的,才半天而已,可为什么心跳如狂,像是要蹦出胸腔。
他甚至不敢往里走,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又不得不走。
倏然,有极轻微的水滴坠落声传入耳中。殷无秽眼睫一颤,这牢房不防水么,看起来不太像。
又是一滴水落到地面的声音,殷无秽眉梢压紧,心里已经有些不悦了,这牢房怎么回事,做工这么差劲。
殷无秽愈是往里走,水滴声就愈发明晰。
逐渐地,他感觉到不对。
水的质地清透润滑,滴落在地的声音按理说不该这么沉闷滞缓,而要更干脆一点。而且,最近也没有下雨,只下过大雪,雪融化的声音绝不是这样,哪里来的水滴声。
殷无秽心里一紧,旋即陡地意识到,这不是水——是血!
这个念头升起的一瞬间,殷无秽就已经拔步朝声音来源的地方疾速冲去。
身后跟着的一众官员尚未反应过来,他们陛下的身影遽然消失不见。
好端端的牢房里怎会有血,自殷无秽登基后大赦天下,罪责不是十分严重的犯人都得到了赦免,罪刑严重无法特赦的犯人该处置的也都处罚问斩了。
刑部的牢房很空,主要是留给殷无秽执政后清算反对官员以及贪官污吏的。
可是,殷无秽的清政才刚开始,都还没来得及抓人。
那这声音、这血的主人是——
殷无秽脑中百转千回了数个念头,甚至抱有侥幸这不一定就是容诀。刑部有时也会羁押审讯犯人,说不定是之前的罪犯没有及时处置,春后问斩的情况也不在少数,他没必要太杞人忧天。
容诀才被关押半天,他又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是他。
真是想太多了。
殷无秽天人交战,脑中想的很多实际才过去不到一眨眼的时间,他周身的血液都凉了,却不敢停下脚步,生怕自己真的耽搁错过什么。
血滴声已经近在咫尺了,殷无秽一转弯就可以到那间传来滴血声的牢房。
直到此刻,他还心存侥幸。
旋即,殷无秽不再快步移动,而是用正常的速度走过转角,他一抬头,向那间牢房望去。
一瞬之间,殷无秽瞳孔目呲欲裂地张到了最大——
他看见伤痕累累、气若游丝呼吸微弱的容诀头发梢一滴滴地往下落着血珠。
第74章
容诀还是没有抵御过巨大的痛苦,中途昏迷过去,然后被一盆冷水从头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