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雪(65)
但同时,她也是个偏执疑心病很重的女子。在她成为安家家主后,整个安家老宅的侍卫和奴婢彻底换了个遍。不为她所信任又或是不服她者,都被她以各种由头驱离安家。
如此,能近她身的人挑选的苛刻度可想而知,因而她中需要持续投喂的慢性毒的可能性是极低的。如不是别人注入的,那便只有她自己了。
“这......” 高太医总算回神,惊诧致背脊发凉,他想说些什么,但是未能够。虎毒尚不食子,这事儿若是真的,这安明珠简直枉为人母。
多好的一个孩子。
顾绍卿却是能理解。毕竟他也有过相似际遇,他的亲生父亲也没好到哪里去。
冷滞沉沉,李小贝再开口,言语温和带着恳求,“这些只是我个人的猜测,暂时当不得真。道出,只是想劳烦二位在安澜面前避开这茬,免得小孩儿往这上面想,他那身子骨再经不起折腾了。”
考虑得极为周到,高太医赞叹过后未有犹疑地应了下来。顾绍卿虽没有言语,但谁都知道他话少,同人碎嘴,不可能的事儿。
李小贝安下心来,这才问,“那这毒,可有药物可解?”
高太医面色微沉,过了一会儿才接话,“若我没诊错安澜身上带的这毒叫【雀尾】,《毒物》慢性毒卷中有简略记载,亦有提及解法。但那些药物细碎甚至稀罕,想要配齐,需要漫长的时间。”
意料之中的事儿,李小贝的情绪倒也没见大波动,“总比.....”
岂料应答未完,高太医望向了顾绍卿,柔和道,
“还有一法可试。”
李小贝的黑眸顿时亮成一片,“什么?”
高太医:“小郡主手中有医仙白蓉所赠的两枚药丹,传说,能解百毒。”
“若是小郡主能够出手......”
“相助”二字,被忽来的冷喝碾碎,
“不行。”
李小贝还来不及高兴就又掉入深渊绝境,神色自是不可能好了,他脸上的急躁明晃晃,“怎地不行?”
“我可以买或是用其他珍稀药材换。”
顾绍卿能理解李小贝的心情,但之于他,陈夕苑重要过安澜千万倍。他的答案,再重来多少遍都是这个。
“不要惊扰她,我为你们寻白蓉。”
“今儿晚了,我先走了。李老板,请你安排车送高太医回家。”
话落,径自出了华盖楼,速度快到绝然。等他独有的冷冽气息在这片空间淡去李小贝才勉强找回声音,胸口憋着的气得以疏解,微弱的闷痛迸出。
“高太医,这该如何是好?”
高太医:“照他的办吧。顾三的本事,你不会不知道,说不定很快就寻到白蓉了呢?”
除此之外,也没别的法子了。顾绍卿向来独断专行,他有了主意,就不会轻易改变。再加上郡主那般矜贵的人儿,白蓉赠予药丹是为护她周全。若是没了,又经历意外,他们所有人都难辞其咎。
州府衙,地牢幽深,光和暖意都到不了的地方。李督捕依着顾绍卿所说深夜提审供奉院主事墨色。
在这地牢第三层的中央空旷地带,供奉院的其他僧人都能透过牢笼的细缝看见,听见。
李督捕定定睇了墨色好一会儿,忽地低而短促的笑了声。墨色和供奉院的僧人皆纹丝不动,仿佛不曾听见他的笑声。
李督捕也不在意,脸一偏,目光从关在牢笼中的僧人脸上掠过,不曾遗漏一人。从左到右,他的目光停在了最后一个牢笼。
几息后,冷冽如开了锋的利刃的声音响起,“事到如今你t们还在护着他。你们可知,他为何要受制于人,以至于将你们这些人全都拖入险境。”
“你们原本可以干净,受人尊敬。日子虽说不那么富裕,但也绝不会背负污秽日日担惊受怕,似今日这般身陷囹圄。”
“你们护着他,他可曾想过你们?”
在回来的路上,李督捕细致地思考了提审之策。这墨色就不是个惧怕受刑的,对他用刑具效果微小。
如此,只能攻心。
赌他对供奉院的同僚有愧疚,赌他对自己和僧侣佛法名声的在意。
当他的话凝于众僧侣耳侧,他们再无法保持淡定。
他们一直以为是高官迫着他们供奉院干这事儿的,主事为保住供奉院,不得已为之。
结果不是?这事儿另有隐情。猜疑一起,再压下去就难了。众僧侣的目光朝墨色聚拢,良久后,终于有人开口,
“墨色。”
赫然是供奉院的二把手星距,他同墨色多年好友,也是因为他才入职供奉院。原本做着世间逍遥仙,或许清贫,却也自在。
墨色不动,冰封一般的沉寂。
星距顿时什么都明白了,恼和怒似浪迸出,他再难保持冷静。一双大手死死地扣住牢笼的铁杆,发疯了一般的摇。
“墨色,你到底做了什么?你说阿!说啊!”
倒不是怕被牵连,更像是信仰破灭后的癫狂。他们仰望的星辰,要坠落了吗?还要以一种不甚干净的方式。
其他僧侣见他这般,情绪先后被点燃,他们的手一只接一只触到了牢笼的铁杆,缓慢紧扣,直至手背上筋脉鼓起,弧度明晰。
一部分向星距一般冲他喊,有的只是静静地凝着他,眼底猩红不受控地蔓延开来。
墨色依旧沉寂。
就这么过了近两盏茶的功夫,墨色垂在身侧的右手终于动了。
低垂的眉眼,也终于向上掀开。
他朝李督捕躬身,须臾后直起,两个人的视线终于无遮无掩触及, “李督捕,如你所见,星距等人同这事儿毫无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