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骨(46)
他偶尔会觉得自己长大了,从失去了无忧无虑的时光开始,成长的阵痛就一直推着他走,无暇去思考,也没有人会在意,他究竟是渴望,还是抗拒?
变成一个大人。
出来时,于溯觉得他不开心,带他去坐了摩天轮,他们坐在摩天轮上,俯瞰整座城市的色彩,阳光倾洒大地,让世界在眼前变得好明亮。
叶流的额靠在窗玻璃上,感叹说:“好漂亮。”
于溯站在他旁边,对外面的景色拍了几张照问:“喜欢么?”
叶流舔舔唇,倾身抱住他的腰说:“我们回去吧,你是不是没钱了?”
于溯想了想说:“其实这里有顾远年的股份,我可以去刷个脸。”
“不用,已经很开心了。”叶流蹭着蹭着往下移。
于溯吓一跳,扯开他,服了,“你真的是……”
“哈哈。”叶流直笑,单手勾住他的后颈道:“这儿真浪漫,你低头。”
于溯俯身。
叶流仰起,与他贴了一下唇。
——
甜品店傍晚时间人会比较多,于溯要去帮忙,叶流跟着去了。
他在柜台前打包,抬眼,却看到一个许久未见的人。
“爸。”这个称呼在他生活里缺失太久,他几乎就要叫出口了。
可是下一秒,叶常隶抱起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问想吃哪个小蛋糕。
他又霎间闭嘴了。
叶常隶和林莉离婚是因为被戴了绿帽子,叶音子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被骗了足足六年。
而他们离婚后的两个星期,叶常隶又光速结婚,半年还没过,便有了一个孩子。
叶流评判不了父母的做法,他也没资格评判,他对叶常隶的感情并不深重,
只有在那个家长会林莉不愿来,他身边没有人的时候。在那个雨天街边同学父亲的大伞向他靠拢,说送他回去的时候。在那个作文题目是:“爸爸教我的道理”,他一片空白的时候。
他因为羡慕或嫉妒的情绪,不堪或困惑的处境,偶尔想体会一下父爱。
可惜结果是什么也没有体会到。
“这是你儿子么?”他努力做到平淡,靠着柜台问。
叶常隶抬头看了一眼说:“是。”
叶流:“我以为你是重女轻男,没想到你只是单纯的讨厌我。”
“早知道你在这,我也不进来了,走了。”
“……”
十一月十六号这天,叶流过了十七岁的生日,想多插一根蜡烛变成十八岁。
他愿望太多,许不完干脆不许了,反正也听不到。于溯说这不好,说不定就实现了呢。
叶流想了想,又认认真真地许了很久 。
他打开礼物盒,得到了心心念念的钢笔,可惜礼物盒太小了,于溯不能钻进去,送给他。
出乎意料,唱生日歌那一刻他感受到周围包裹着许多爱意,不管是真的假的,暂时的还是永久的,都是幸福的。
人为什么不能天天过生日呢?他第一次有了这个想法,借着角度偷偷舔了一口于溯手上的奶油,甜的。
于溯怔了一秒,把奶油抹他嘴上。
“喂!”叶流笑起来,也没躲。
秦芝翻看以前的相册,笑说:“流儿初中竟然是寸头,挺可爱的。”
“真的?”
于溯好奇想看,被猛然合上,他下意识把相册往后收。
叶流膝盖跪在他身上,伸手要抢,“还我。”
于溯:“我就看看。”
“不许。”
叶流抢不到,急得咬在他的手臂上。
于溯吃痛,“还你。”
“哈。”叶流拿到了,舔了舔牙尖。
林莉把他们两个分开,“叶流,你注意点。”
“……哦。”
林莉把相册抢过,递给于溯。
“不许。”
叶流手上压着相册不给看。
林莉威胁道:“三秒钟,不撒手我明天就拉你去剃个寸头。三。”
叶流霎间松手,他自闭:“不许笑。”
于溯答应,看到的瞬间还是忍不住弯了眼,“小时候我妈剪你头发短一点都不行,怎么舍得剃了的?”
因为后脑勺被缝了几针,叶流幽幽想,他看了林莉一眼,目光怨怼,“哎呦。”
林莉揪起他的刘海说:“寸头多好,方便还不扎眼睛,现在天天晃着这几根毛,哪一天我就剃了。”
叶流甩开,“我不要。”
秦芝说:“不染头就不错了,小溯初中一头黄毛,我差点气晕过去。”
叶流惊讶,“真的?有照片么?”
“我找找。”秦芝翻着手机,举起:“喏。”
“啊哈哈哈哈哈哈!”
叶流笑得捶沙发,老天爷,这是什么黑历史?太好笑了!“你怎么像个不良少年一样”
于溯耸耸肩,“我觉得挺好看的,而且这不是黄色,是金棕色。”
太中二了,叶流乐得受不了:“哎呦,我肚子痛。”
于溯:“……”
他揉叶流的肚子,“那你别笑了。”
“干妈,发给我,我要当壁纸。”叶流扯住于溯的手指,握在手里说。
秦芝问:“你想染?”
叶流说:“我不染,我励志当三好学生。”
秦芝笑了,满意道:“好孩子,不枉我带他回来。”
林莉看他俩的动作,越看越奇怪,她咳了声,叶流就心虚地松手了。
大冬天的,又是深夜,商场的门关得差不多了,叶流蹲在柱子后面,看着寥寥的行人,呼出一口冷气。“好慢……”
忽然,颈后被冰了一下,他整个人被拢在了一个温暖的怀里,嘭嘭嘭地,心跳都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