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便在屋内的浴桶里注满温热的水。

试好水温，鹤川一边自觉地拎着桶往外走，一边仔细叮嘱：

“洗完之后，记得喊我来帮你上药，后背那里如果有伤口的话，你自己是够不到的……”

“嗯，我知道。”

……

洗沐完毕，许承钦身着中衣，忍着身后的不适，轻轻坐在床边，伸手拿起药。

盯着药罐，迟疑一会儿，许承钦闭了闭眼，渐渐咬紧牙关，伸手去解自己的衣带……

许承钦将身上能够看得见的青紫伤处抹完药膏，可后背肩胛骨附近被咬伤的地方，方才沾了热水，此时灼灼跳痛。

许承钦手指蘸了药膏，试了几次，却是瞧不见也够不着……

“鹤川……”

许承钦数度犹豫，无奈之下，仍是轻声喊了鹤川进来。

“帮我抹一下肩胛附近的伤处吧。”

“好。”

鹤川沉默着走近，眼前的人此时赤着上身，只穿着亵裤。

鹤川依旧微垂着头，快步来到许承钦背后，接过许承钦递来的药，脸早已通红到了脖子根……

抬手帮他涂着药，视线也避无可避地触到许承钦的脊背，瞧着上面横亘的许多浅淡疤痕，鹤川不由抿紧了唇。

静默半晌，终是没忍住，开口轻问：“你……你后背上……怎么这么多伤疤？”

许承钦闻言，云淡风轻地笑了一声，“陈年往事了……没必要再提。”

见许承钦不欲多谈这些伤疤来历，鹤川亦识趣地不再追问，只低低叙说着，“宫里有效除疤痕的药膏，抹上之后效果很好，回头我帮你弄几罐来。”

“不用麻烦，此前也有人想让我用药膏来去除疤痕，被我拒绝了。”

许承钦静静盯着眼前的床幔，面无表情地述说，好似一个局外看客，仿佛当年差点死在那鞭笞极刑下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这些伤疤，留着也不错，至少能时刻提醒自己，别再重蹈覆辙，继续犯同样的错误……”

……也别再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许承钦在心底默默补充完整剩下的半句话……

171章、我后悔了

与前阵子不同，近段时日，符澈来得明显勤了很多。

随着符澈来的次数增多，许承钦内心繁杂心绪无法排遣，借酒浇愁的次数也愈发频繁……

自那日涂抹上药之后，鹤川默默收回自己心中那时时刻刻侵扰思绪的悸动，努力克制着，再次回归到本分之中，值守着身为暗卫应该做的职责。

整日里隐在暗处，目光却每时每刻都紧紧追随在许承钦身上，默默关注着他……

每次，瞧见陛下踏进德馨苑时，鹤川胸口都莫名堵得厉害。

他明白陛下来找许承钦是为了什么……更是为了许承钦而忧虑……

许承钦偶尔仍会让鹤川帮自己上药，鹤川每次帮忙涂药，都能瞧见他身上遍体鳞伤，以及精神状态越发低迷。

这于鹤川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精神折磨……

……

这日午后，许承钦又倚在屋外的摇椅上借酒浇愁。

不远处的人醉红着脸，晒着太阳窝在摇椅之中沉沉睡去。

鹤川隐在暗处痴痴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下悸动更甚，禁不住悄悄然来到他身边。

可即使动作小心，也惊动了摇椅上的人。

许承钦因着深醉而头脑混沌，掀起眼帘，虚虚地扫了一眼面前之人，却是眼神虚焦，不曾看清楚来者是谁。

许承钦迷迷糊糊之际，唇瓣嗫嚅几下，正要说些什么，鹤川忙用食指抵在许承钦的唇上，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言语。

瞧着心心念念的人，此时近在咫尺，鹤川数度压抑的心绪，霎时间如那溃堤蚁穴，再也压制不住。

满心满眼，皆是掩抑不住翻涌的情愫，情不自禁地俯身吻去。

呼吸交接之际，却又极力克制地，只在自己抵着许承钦唇瓣的食指上，落下这分外虔诚的一吻。

二人柔软的唇瓣，紧紧贴在鹤川伸出的食指两侧……

许承钦因着酒醉的不适而微蹙了眉，头脑浑浑噩噩。

自方才一扫之后，便又闭阖双目，只余沾着酒香的呼吸微促。

对于近在咫尺的小暗卫内心翻腾汹涌的情愫，与此刻逾矩的举动并不知情，因而未有多余的反应。

而鹤川，却是心脏狂跳不止，近乎贪婪地珍惜着这一刻，心中无比期望，这一刻能够长一些，再长一些……

此时，他们离得那样近，近得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灼热的呼吸交缠。

可又那么远，二人之间，横亘着倾尽一生也跨不过的阶层。

在鹤川心目中，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

……

时间一天天过去，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许承钦渐渐从鹤川通红的脸，与看向自己时闪躲的目光中，窥见了他对自己隐隐生出的好感。

可来自鹤川身上的亲近与好感，许承钦却感到十分恐慌！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鹤川。

许承钦深知符澈的心性，杨文彻与月娘她们的前车之鉴亦历历在目。

许承钦忽然有些不敢想象，若是被符澈察觉之后，鹤川身为符澈的暗卫，会遭受怎样的对待……

“我后悔了。”

这日，许承钦手里拎着酒坛，坐在连廊下，静静盯着不远处，那株生长在宫墙阴暗角落下的细弱小竹竿。

看过许久，蓦然出声，没头没脑地吐露出这么一句话。

静静立在他身侧的鹤川，乍然听此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下意识询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