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近些，符澈蹲身去看，发现许承钦蜷缩身体，侧躺在床底。此时药效退却，已然昏睡过去。

符澈蜷了蜷手指，伸出的手，在半空迟疑须臾。

旋即，却是不再犹豫，冷着心攥住银链，把人从床底下扯了出来，欺身而近，再是新一轮难耐的磋磨……

身上骤痛不适侵袭，许承钦眉头狠皱，闷哼一声。符澈身上熟悉的龙涎香充斥周身，许承钦一下子从困顿昏睡中清醒过来！

可下一瞬，屋顶铜镜里的靡靡景象，便直晃晃地刺入仰躺在地的许承钦眼中！

脸上血色瞬间褪去，通身一僵！

仅此一眼，原本还尚且安静的许承钦，似是受了莫大刺激，浑身惊颤不已，对身上的符澈很是恐惧排斥和抗拒，豁出全身力气去挣扎！

可身体的脱力感仍存，许承钦又哪里能使得出全力？一番徒劳挣扎无果，又惹来符澈更加强势地压制。

许承钦羞极、愤极、恼极、怒极，可一时又挣脱徒劳，心生万念俱灰的绝望之下，忿然咬舌！

猩红血液霎时间汩涌而出，顺着许承钦唇边往下滑落，刺目的红，烫得符澈瞳仁紧缩！

“怎么回事！许承钦你把嘴张开！张嘴！”

符澈惊慌万分，一边喊着许承钦的名字询问情况，一边替他抹去唇边的血，轻拍着他的腮边，试图让他张开嘴，出口言语染了颤意。

可眼前的许承钦，却紧拧双眉，死死不肯张口。

符澈见软的不行，又担心继续拖下去，会耽搁他的伤情，索性捏紧许承钦的下巴，使了几分狠力，强逼着他张开嘴巴。

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符澈心中赫然一惊，呼吸微窒！

只见许承钦整个口腔里鲜血淋漓，依旧止不住，在源源不断往嘴巴外流淌。

“太医！传太医！快传太医！”

符澈朝门外失声高喊，低头慌慌张张撕下自己的衣服，帮许承钦擦着溢出的血迹，手抖得几乎握不住衣服碎片！

眼见着许承钦的脸色逐渐苍白，符澈心急如焚，不间断地喊着他的名字，未敢停歇，害怕他就此沉睡下去。

太医来得很快，一进屋瞧见许公子满嘴是血，也惊了一遭，忙上前去查看伤势，打开随身携带的医箱，小心翼翼地为他止血上药……

……

“他伤情怎样？”

等太医处理完毕，符澈忍不住询问。

“呃，回禀陛下，许公子此次是咬伤了舌头，但幸好未有伤及要害。虽然看起来出血较多，但并不是特别严重，往后按时上药，好好休养一阵子，便也就好透彻了……”

“嗯，朕知道了，你先去忙吧。”符澈点了点头，总算放下心来。

“微臣告退。”

得了令，太医朝符澈拱了拱手，躬身退去。

178章、心如死灰

“符澈，你在害怕什么？怕我死么？”

许承钦一直以为，自己对符澈是熟悉的，可现如今的符澈在许承钦看来，竟是变得陌生很多，越来越让人看不懂心思。

许承钦脸色依旧泛着苍白，不过，用上等的药粉敷养着，舌伤迅速止住血，不再疼痛。

倚在床头，许承钦静盯符澈瞧了半晌，见他眉宇间挂着些似假还真的忧虑，欲言又止的模样，蓦地问出这句话来。

被人直戳中暗流涌动的心事，符澈眼睫一抖，躲开视线，只坐在床边。张了张口，似要反驳，终是又抿紧唇线，不发一言。

似乎早将昨夜今晨那副咄咄逼人的凌厉气势，弃诸九霄云外，仅剩惶然。

许承钦见他这番模样，颓然笑了，心中苦涩抑制不住，翻涌直上，化作眼底苦咸泪意。

“可我现在这样……”

许承钦低声喃喃，符澈似乎察觉到他将要说出什么。

符澈不想听，也不敢听，慌忙截住许承钦的话头，声音同样压得很低：

“住口，别说了……”

到了如今这般境地，许承钦又有何惧？直勾勾攫住符澈的目光，苦笑着续完后半句话：

“……与死了又有何区别！”

符澈心中本就紧绷着的心弦，被许承钦言语中的“死”之一字，赫然勒得更紧！

“嘣”地一声，捆拴住贪欲邪念的心弦寸寸断裂，符澈倾身一把掐住他的脖颈，失控怒吼：

“我让你别说了！”

握着温热肌肤，感受到许承钦颈侧脉搏有力地搏动，符澈的手同样失了控，遏制不住剧烈颤抖，符澈浑身都在颤，大口的喘气也不例外。

许承钦依旧无所畏惧地盯着符澈通红的双眼，目光如炬。

二人僵持一会儿，符澈颓然撤开手，整个人都似随着收手的动作垮塌下来，身影狼狈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哐当！”

门被关阖的沉闷声响，仍在屋中浅浅回荡，与许承钦的心跳声共振，震得心口溃疼，震得无语凝噎。

走在宫道上，符澈的心情仍是久久未静。

死……

脑海之中再次闪出这个字眼，尤其是这个字在许承钦口中出现。

不自觉间停下脚步，符澈忽然一阵后怕。

……符澈，你在害怕什么？怕我死么？

许承钦这句咄咄逼人的厉声质问，仍在心中回荡。

方才面对许承钦，自己下意识地选择逃避。

可现下，符澈才恍然尝出其中滋味来。

怕，自己当然害怕……自己怕得要命，怕许承钦当真会死……

自己早已经体会过了许承钦在鬼门关徘徊时，自己内心挣扎苦痛的滋味。

不想、不愿、也不敢想象，若是许承钦再陷死关，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