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帝(225)
“朕问你他还有没有救!”
张太医话未说完,心焦如焚的符澈便已然三两步走过来,一把揪住张太医的衣领,陡然提高了语调,厉声再次质问,直奔最主要的结果。
周遭充斥的满是帝王心焦意躁的低气压,张太医整颗心亦随之提到了嗓子眼。
哆嗦着胡须,无措又无奈地低声回复,万分紧张之下,一时间竟连对陛下的敬语,也忘记称呼。
“没,许公子他……已经无力回天了……”
听到这话,符澈似被手中紧揪的衣襟烫到了一般,蓦地将张太医松开,站起身后退两步!
“不,你在说谎……你们……你们都在骗朕!他怎可能会死……那么多磨难都撑过来了……许承钦他怎么可能会死!”
视线飘忽,来来回回在眼前跪倒一片的太医和宫人的身上巡娑,不断轻摇着头,低声喃喃。
“他怎么会死……”
符澈眼神空洞,此言再出口,便已是哽咽哑瑟,低落神伤。
站在屋内,面对着众人,符澈满脸茫然无措,恍若被人遗弃的小狗,令人见之不忍,闻者落泪。
张太医逐渐冷静下来,内心不忍再见陛下这般模样。
与此同时,也万般不该被其他人继续瞧着陛下的失态,只想尽快让屋内几个不相干的宫人尽快离开。
如此沉吟片刻,张太医再次以额触地,深深拜叩:
“请陛下节哀!”
有了张太医带头,跪在地上从头到尾一直深深埋着头,被屋内低气压骇得状若鹌鹑的几位宫人,也紧随其后,忙不迭磕头,齐声道:
“请陛下节哀!”
……
既是张太医下了诊断,纵然心中再是不敢置信,却也已是板上钉钉……
符澈满身心灰意冷之下,只觉得身体似在一瞬间抽空了力气。
他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亦是心知,此事错在自己……怪罪不到这些太医宫人们头上……
符澈紧紧攥着的手,似乎有些湿黏。
感知到掌心传来些微刺痛,方才瞬间炸开,蒙蔽了整个身心的复杂心绪,才逐渐有了一点点平复。
符澈背过身去,红着眼眶,满目哀切地盯着床上已是毫无生机的许承钦。
如此静默良久,符澈无力地挥挥手,将屋内众人尽数赶了出去。
屋内众人早已将脑袋别到了裤腰带上,自始至终都悬着心,大气不敢出一口。
生怕陛下像市井戏本子里写的部分皇室贵族一样,一个不高兴把一屋子人都拖出去砍了为许公子陪葬……
如今听到陛下让自己这一帮人离去,无不是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心中对陛下感恩戴德,匆忙鱼贯而出。
184.崩溃
门扉被关紧的轻微响动之后,屋内独留符澈与床榻上的许承钦。
立在原处,符澈目不转睛地瞧着不远处静躺着的人。
在众人面前强撑着的帝王气势,霎时溃散殆尽,双腿发软,直有些头重脚轻,站立不住。
符澈踉跄着往前挪了两小步,便再也支撑不住,扑跪在床边。
通红的眼眶中,忍了几忍的泪珠,终究是落了下来,就像之前许承钦心中难过时一样,扑扑簌簌从符澈衣襟滚落,再砸到许承钦身上,洇入他染血的衣袂。
眼前之人,静静躺着,双手交迭搭在腹肚上,恍若沉睡时的模样,那般安静平和。
可他身上血渍与苍白的脸色,无一不戳刺着符澈摇摇欲崩的情绪。
“承钦……聘之……你、你醒醒好不好?”
符澈喉咙发紧,对着眼前之人轻声喃说着,声音哽咽得不像话。
伸出手去,想要去捉眼前之人的手,却颤抖得几乎握不住!
掌心下触及的冰凉手背,彻底撕破了符澈内心最微末的奢望!符澈再也强忍不住,痛哭出声!
“聘之……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别、别不要我……”
素日里倨傲矜贵、杀伐决断的帝王,此刻竟是哭得呜呜咽咽,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蜷起双掌,裹住许承钦余温渐消的手抵在额间,泪水打湿胸前衣襟,符澈整个人都在颤抖。
许承钦未受伤的右手,当下被符澈轻轻包裹着抬起。
许是因为符澈的双手止不住剧烈颤抖的缘故,一张纸条从许承钦攥着的右手掌心滑落,恰好掉在符澈蜷起的手中。
赫然惊觉手中异物感,有东西掉落,符澈下意识地以为许承钦没死!
登时抬起头来,一颗心怦怦狂跳,顾不得去瞧手中的异物是什么,忙倾身去听许承钦的心跳!
可听了良久,许承钦左胸仍是毫无跳动痕迹的心脏,无不再次残忍地昭告着符澈,眼下的结果……
方才一时激动之下狂跳的心脏,此时在巨大落差之下,揪疼得厉害,这一瞬间的大喜大悲,几乎要把符澈逼得崩溃!
“不要……不要再、再折磨……我了……你醒过来啊……求你……快醒过来……”
再次沉湎在满心悲痛之中,符澈出口语气越发卑微……
时间一点一滴无声流淌,漫漫长夜仍未迎来曙光。
不知哭过多久,符澈深陷苦痛混沌的头脑中,才后知后觉地记起手中的那个异物来。
将许承钦的手重新放回原处,符澈想看看手中的异物是什么。
这时,符澈再次留意到,眼前之人受伤的左手小拇指处,露出一点带着光泽的莹白。
这点白,与他苍白的肤色区别开来……浸泡在已然了无生息之人……那满手殷红的血色之中……
许承钦左手掌心……似乎也握着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