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太和轶事(29)
六日后,车驾至洛阳。
出征在即。
拓跋宏渐渐忙起来,不是嘱中书李冲调集钱粮兵马,就是与心腹的王公重臣们秘议。
兵是关陇地区的兵,马是河阳马场的马。(注3)
一张舆图打开,蓝点一排排,外加许多红色的更小的点。
拓跋宏说:“这是初时的舆图。”又指那些红色的小点,“这是此番遣南使带回的重要军报。”
众人仔细一瞧,果见星星点点中,夹杂着描述和说明。
一张更全的舆图,意味着愈充分的准备。
拓跋宏却道,“非也。”
“此次的目的在于一探虚实。准确来说,用来积累经验,丰富这张图的。”
众人方恍然。
夜晚的日子也变得很漫长。
拓跋宏兴致勃勃,似不知倦。
每每还需起身再看练兵奏表。
时而有些兴奋:南齐萧鸾雍州刺史曹虎据襄阳请降。
时而颇感惆怅,只道计划之内的渠道若已凿成就好了,介时可兵分两路。
他给韶华解释:“一面走老路,至悬瓠,争夺淮河上游和汉水区域。一面走水路,挑起其边境线的混乱,以牵制其主战场的运兵布局。”
时而又十分沉默,韶华探过去一瞧。
原是正在思量行军路线。
韶华因急行途中受了风,此时尚有些违和。
那夜突然昏厥场面历历在目,使拓跋宏不敢掉以轻心。
与诸心腹探讨军情时,也将她带在身边。
韶华就披着拓跋宏的玄色狐裘氅衣与之同席。
她本就随他住在中寝东室,若是累了便先回去睡下,倒也十分方便。
徐謇素擅丸剂,只瞧他自己便显而易见。
年已渐长,而鬓发不白,力未多衰。(注4)
韶华观之,在心中暗暗称奇。私下与拓跋宏讨论,都猜大抵是和药剂或药饵之功。
韶华服过初时七日药量,攻救得用。拓跋宏便开御府赏之。
仍将韶华留在身侧听军情。
有近臣隐晦的表达了不妥,但闻至尊还欲携昭仪娘子往前线督战,当即表示不可。
拓跋宏凝神。
拓跋禧却顾左右而言其他,只说:“阿嫂太过美丽,犹心众将心浮气躁。”
拓跋宏笑:“归平城时不都见过么?还会心浮气躁?如此定力不足,不若阿兄赏些侍女于你如何?”
托乃兄之福,拓跋禧已娶新妃,陇西李冲之兄李辅之女。(注5)
他之前的王妃,原为从叔任城王拓跋澄家中吏户,此时也遵旨贬妻为妾。(注6)
他还有美妾数十人,新人旧人之间左右逢源,偶尔也有些吃不消。他摆摆手,连忙拒绝至尊阿兄的好意。
拓跋宏继续笑,静待他下文。
拓跋禧摸摸鼻子,只好说:“外面都说至尊宠爱阿嫂日甚,今日一见确是如此。又有人云诸宫妃不得近君身,想来这传闻为真了?”
拓跋宏心情不错,自然应他,“是真的。”
诸妃均在随迁洛阳的路途中,此行还有平城宫中诸物项,必然缓行。
如今随他暂居金墉城中的,唯韶华一人,自然是真的。
拓跋禧一个哦字,声音拉的老长。
拓跋宏素爱诸弟,也乐的与他聊:“即便诸妃至此,也很难近御。”
他颇有些得意。
自那日韶华见完郑娘子后,便对他抱有超乎寻常的热情,叫他想起了他们初婚之时。
那样缠绵悱恻,令他记忆犹新。
此时提及,他亦心情大好。索性好为人师一番:
“妇人妒防,虽王者亦不能免,况士庶乎?”(注7)
他将妇人之妒,理解为妻子之爱。
拓跋禧一时无话,只拱拱手以示受教。
拓跋宏寻太卜令占得出征吉时。
先作第一步计划,遣行征南将军薛真度督四将出襄阳,大将军刘昶出义阳,徐州刺史拓跋衍出钟离,平南将军刘藻则出南郑。
私下又对韶华说起阿岳来。
韶华却对他眨眨眼,不肯告诉他。
拓跋宏猛地想起前事来,突然捧住她的脸问道:“当初是不是为着帮他,才丢下我的?”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拓跋宏背过身起,半天不响。
韶华用指尖在他背后写字,他仍不转过来。
韶华只好道:“官人,怎么不理我呀?”
拓跋宏不为所动。
韶华只好翻越过他的身子,钻进他的怀里,“怎么,还生气了?”
拓跋宏睨她,仍不语。
韶华只好告诉他
“阿岳想立功受勋,不欲叫人多嘴说是因人情才拔擢入宫的。”
拓跋宏问:“那他现在何处?”
韶华一笑,虽然室中只有两人仍然悄声道:“他伪装成菩萨到南地去了。”
首次南伐
阿岳毕竟待过南地,且非官方出使。
民间与宫廷有不同的信息来源。
所看角度不同,事态本质也会发生变化。
大魏虽也有散布南朝各地的特别人士,每每定时传回情报,可毕竟不多,且消息多而杂,又难辨真伪。
若阿岳可有针对性较强的情报带回,那倒真可以立功。
韶华道:“那官人等着便是。”
拓跋宏舒了心,顺了气,瞧着她的眼神又灼灼燃烧起来。韶华轻轻嗯了一声,猫叫似的。
又像是在引诱,又想是在撒娇。
拓跋宏摸不透。
也无妨,手已先探进衣里去。
他无需摸透她的小嘴,摸透她的心便是。
韶华说:“吾之心官人无需摸透。”
拓跋宏“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