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太和轶事(41)
所以应该改姓为“元”。
诸位功臣旧族中凡从代京迁来的,其姓氏要一律改变。
于是,开始改拔拔氏为长孙氏、达奚氏为奚氏、乙旃氏为叔孙氏、丘穆陵氏为穆氏、步六孤氏为陆氏、贺赖氏为贺氏、独孤氏为刘氏、贺楼氏为楼氏、勿忸于氏为于氏、尉迟氏为尉氏。(注1)
其余所改姓氏,不可胜数。
从此,韶华便很爱叫他的名字。一句两句,元宏元宏的挂在嘴边。
在整个金墉宫中,无人敢这样唤他。这般连名带姓一起称呼,似有一股很旖旎的亲密,叫他十分受用。
等到夏日时,有事于方泽,韶华亦同去。
自鲜卑传统西郊祭天礼被罢去后,唯男子可登坛祭天。罢免了女巫的开坛,和皇后的执礼。所以三娘来与不来,也不重要,朝臣自不会多此一举。
礼毕后,诸臣于周遭处骑射,韶华也自着骑服在林间游走,走至深处才落脚小憩一番,坐于亭上览胜山秀景。
此地有清泉,阿吉便用此水来烹煮兰雪露。韶华因坐在高处,自然看的远。
阳光下丛林茂密,折下来的光线也像步摇花树上的金瓣。碎金似的一闪一闪,散发出骄人的光来。
这光自上而下,可没有自下而上的道理。
韶华只觉眼中一闪,半晌方看清。并非草木倏光,而是一对男女匆匆走过。
彩锦一贯饰以金银线,故而阳光下也能闪出碎金一般的光华。
今岁的彩锦皆赐于宫中丽人,宫外的便也只赐予诸公主,郡君。
宫中丽人并不在此,余下不过公主和郡君。
那女子身形奇美,想必还十分年轻。自然不会是郡君,那便只有公主了。
阿吉也靠过来看,那隐于树下的一对鸳鸯亲昵之态尽显。阿吉看的两眼发光,对韶华说:"娘子,那男子看着不像是诸驸马呢。"
鲜卑人本就外放,从前成婚都是抢女而成。本朝公主寻一二美男子又有什么稀奇。
韶华嗔她少见多怪。
谁知阿吉又想到了太后的美男子们。
韶华果然一笑,"太后姑母眼光奇高,不好看的没才学的都不要。"
太后的入幕之宾其实都有特别之能,哪怕非世家大族出生的王叡,也有家传的星卜之学。于是在前时的天书记载中,从未见任何不利太后之言。
便不提见幸于太后之后,所掌的权势了。
他们和他们的家族都成为了太后的眼睛和手脚,在朝中变成太后的象征。
可见,卑微廉价的陪伴于当权者也是可有可无。
人还是要有些用才行。
阿岳本在搭炉火,咋一听此话,倒笑了。
介于他不常笑,韶华便觉得奇,看了他两眼,阿岳这才说:"那于娘子来说,何为有用,何为无用?"
阿吉却抢答, "依照太后的标准来看,阿岳和我,都能算是。"
阿岳一时被他打断,倒也不再续下文。唯一双眼光灼灼,盯着韶华。
韶华又想起在洛阳时见他,自觉大不一样的时候。
小的时候,阿岳总有些奇异的拘谨,似有一种不自觉的谦卑。
谦虚是空虚,看久了便使人吃力。
长大后的阿岳变成了茁壮的大树,沐浴着光和热。是青葱的,是骄傲的。
只是可惜。
可惜所有贵妇人都可以召三两情人寻欢作乐,唯皇帝的女人不可以找。
旁人也不敢找她。
韶华又想起了那日相亲宴,众人一见元宏便惊惧不矣。
一时间,情敌也成了朋友,互通眼色,最终大家都十分默契的释然了。
她觉得有些好笑,权势啊,成就浪漫故事,也成就孤家寡人。
大抵是说话叫人听了去,那对鸳鸯方察觉周遭有人。等韶华再抬起头时,那女郎已不见了。
那郎君倒是不怯,正从山下走来。至亭中,向她问安。韶华遂又恢复了往常见外臣时的姿态。
她今日穿了一袭孔雀蓝的袍子,脚上蹬着湖绿色小靴,此时正执一把洁白的羽扇,随意一掀 两条垂髫也跟着飘起来。
那郎君正在瞧她,她也正打量那人。
不多时,她便认出来,这是南来的王肃。
初见时是在邺城。元宏听说此人北投,喜不自胜,赤足在地上走了一圈又一圈。
听说他的家人皆被冤杀,他也因此北投,这一路十分不易。
元宏与他彻夜长谈,想必相聊甚欢。
再一次听到他,却不怎么妙。
北来的第一场仗,他便跟着同为北来的刘宋皇子刘昶伐襄阳,却大败而归。
这虽然是元宏的计划之一,可王肃是有别的责任在身的,他要负责安抚南地民众。
她只想起元宏烛光下微微锁起的眉,整个人如沐浴于日光下的武冈山石窟。
她想大概是有些不满意的吧,好歹又在其后的随驾亲征时扳回一局。
韶华一笑,当真眸如点漆。双靥因小炉在侧,而有些红扑扑的粉色,像湖中娇美的莲花。
她在想,王肃究竟与那些游手好闲的子弟不一样。世家出身,自持才学,又丰有姿貌。因为要报仇,理应是个野心家才是。与人幽会,倒也不是不行,只看那人是谁。
王肃依然保持着十分恭敬的姿态,唯一双含情目仍在望向她。韶华泰然受之,认为这是对美人的嘉奖。
王肃实有江左名士的风采。
随后闲聊两句,韶华便请王肃饮一盏兰雪露。笑说, "此盏没有茶底,但是可以加入茶水,应很契合王郎江左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