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太和轶事(45)
韶华又一笑:"一点点乱,像菖蒲。"
那是一种神话里的花。
曾于《洞冥记》中有记:说钟火之山有草,似蒲,色红,昼缩入地,夜则出。
东方朔采之献给武帝,武帝放在怀里,夜里遂见李夫人入梦,因名之为怀梦草。
怀梦草似蒲,蒲即菖蒲,代表思念。
元宏心一软,自以为她在暗示。一时心猿意马,喜不自胜。
便将身子贴上去,拥她浅吻。
又听隔壁似翻涌入港,起初声儿极尖,又忽的呜咽下去。
韶华忍不住笑,元宏却恼。不知是在恼隔壁坏他雅兴,还是恼韶华的不专心。
一时意动,就将韶华抱起来,往里间走去。
韶华轻叫:"头发又要乱了。"
元宏才不管,"让它乱去吧。"
太子恂戌时才归,他在席间一直未吃什么东西。总想着有什么法子能见母后一面,竟也是徒劳。
倒是去更衣时,遇见一自称皇后故人的寺人,传出了消息给他。
意思很明白。
因为皇后失位,原本可以动用的皇后禁卫军无法襄助太子成事,还望太子尽快与北地商议,拿个对策出来。
穆泰和陆睿初时听到皇后被废一事便料到此情,已着墨给太子,意即太子同东宫护卫速北归即可。
皇后一旦失位,本属于皇后的势力都无法再调动。所以,三娘才着急向他传讯。
母后上回向他传讯,是在被废几日后。让他警惕,不要让昭仪娘子拿住把柄,以图谋废。
昭仪既不容于他,那皇父的意思也难说。最起码今日便未召见他,也不欲与他多话。
元恂越想越觉气热,一时茶饭不思,焦躁不已。直到元超元隆二人赶来,他才得以平抚。
两人的到来,给他带来了确切的消息。意在大后日晚上起事,太子由北门出洛阳,至邺城往北,会有人接应。
元恂盘算着日子,这是皇父启程前往嵩山听经之时。大抵就是因着这样的空隙,他出城才更方便隐蔽些。
此时,韶华也收到了冯夙带来的信。是已为平城百姓的冯修送来的,少时纨绔的好人缘在此时发挥了作用。
平城诸贵家中子弟十有八九都绕不开冯修,此时他因平民身份便无避忌,吃喝玩乐更是肆意。几盏黄汤下肚,该说的不该说的,也都说了。
韶华因此得到准信,正与元颐处新来的秘信相对,无相错处。
元宏不由的感慨,"看来此行还真是非去不可。"
韶华道:"官人不离开洛阳,谁又敢老虎脸上拔毛呢。"
元宏笑,将她圈在怀中,说了一句,"大约只有你敢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启动了周密的计划和安排。
金墉城中诸事交于韶华之手,由她执掌并调度领军将军元俨等人。
洛阳城中则是李彪。
自洛阳令元志左迁之后,洛阳城中最贵者当属强御李彪。
城外督防,则交于司州牧元禧并护军将军等人。
只有太子护卫队,又兼只出城北归。其实动静应不会太大,大抵是用不到司州牧出手,但准备不可不做。
有执掌洛阳城外四路大军的护军将军协助元禧,纵然元禧被穆泰的大金饼子砸晕了脑袋,也不至太过混沌。
元宏做好了准备,便依计上嵩山听经去了。
只有敏感多疑如元恪才隐秘的感觉到城中气氛实属怪异。
冯俊兴笑:"哪里怪?"
元恪摇头,"说不上来,就是怪。"
他平日需在皇宗学读书,往往下学才会去御史台找李彪。李彪大约已受人所托,每每他还未至,便已在堂上等着了。
然,近日却不同。
先是皇父于众人面前斥李彪总为自家郎君谋官之举,这本是小事,但皇父每每的小题大做背后必有用意。(注2)
果不其然,自那几日之后,李彪就变得行踪诡秘了很多,数次找上门去,都不见人影。
他甚至还在李宅等了等,听那李彪幼即聪颖的小女讲了两卷经才离开。
神智告诉他,这特别的巧合背后,定隐藏着某样机密玄疑。
冯俊兴听完,只答:"想这么多做甚,该知道的时候,便知道了。"
李彪其实哪儿也没去,他只待在金墉城外王南寺中等着天使降临,此次来的依旧是昭仪娘子身侧的阿岳。
李彪照例先请昭仪娘子安,阿岳却带来了一条新的讯息。
说是新的,其实是去年的。
只因历来诸臣不可亲近太卜天象之事。以免挟天自重,蛊惑世人。违者视同谋反。于是除非天有异象,举世皆知。大多待诸臣知晓,其实已是延后了。
李彪遂恭听:"十九年六月壬寅,荧惑出于端门。占曰“邦有大狱,君子恶之,又更纪立王之戒也”。(注3)
听罢后,阿岳又道:"娘子的意思是,可令此占天下闻也。"
李彪了然,此为造势。
先朝亦有此例,晁崇曾利用天象阻止道武帝拓跋珪继续行军,后查明晁崇兄弟实有谋反之据。(注4)
此时反其道而行,意在让本就摇摆不定的太子觉得恐慌,恐慌会使人犯错。
若是旁人,宣扬此事实难。但李彪乃御史中尉,散布各处的耳目无数。于他来说,不过举手之劳耳。
不过,他在行前还是好生筹谋了一番。只将传言的范围集中在东宫周围,不欲较大扩散,恐引发多余恐慌。
王肃自宋王刘昶府中出,径直出王子坊,入城内。途经一处市集时,恰闻生风的谣言,他驻足听了一阵,那群妇人便做鸟兽散。大抵是急忙要说于家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