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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太和轶事(46)

作者:京墨13 阅读记录

王肃身兼数职,还有一项职属由陛下亲授,便是留意大魏境内的南齐暗探。

他初觉察此事不对,还以为是南齐安插洛阳的间人作祟。细思量却觉不然,此谣言明显是针对诸王公者。且只说有大狱,立王之戒,未言其他。若是间人所为,意图实应更明确才是。

他一路踱行,还未将此事思量明白,便只见树冠中似隐着一个人。因日头正盛。他瞧不清,待他移步,想看个清楚时,对方已矫健利落的一箭射入墙内。

他连忙回首,只见高墙琉璃瓦,于身后巍然耸立,竟是东宫外墙。

他察觉危险,还未回身,脚步已抬起,欲追那似欲行刺的贼人。

他因独行,此番无马也无人,一时十分懊恼。

偏那人功夫又极好,他连一条街还未追过,那人便彻底消失了。

他有意等了一会儿,东宫内也很安静,似未有异样。他一时有些怔忪,仿佛方才只是他的幻觉。

只好照原计划购得脂粉返寿丘里西北处公主宅,将诸事言明,还请彭城公主空时前往宫中探听一番。

太子北奔

元恂自梦中醒来,已是傍晚时分。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令他额头直冒虚汗,自几日前传出流言以来,他便心神不宁。一时不知是该借流言以为自用,还是畏于流言取消行动。

其实他还是怕的。日子越近,他便越来越恐惧,哪怕眼下至尊外出,太子有监国之责,也不能抵消这样的恐惧。

殿外的天渐次暗了下来,只余一抹橘色的霞光昏黄的照在他的脸上。

他心中一时怅惘不已,好似兀自被时光抛的远远的。

稍后,元超元隆前来,将午时射入内院的箭矢交给他。那箭分明是宫内式样,元超将箭头回转,六个大字映入元恂眼帘,只见上书:天子元恂之箭

元恂一怔,忽地烫手似的连忙丢开。

元超元隆对视一眼,心知他彷徨。便劝他犹疑不是办法,唯面对才是应对之举。

"此箭定然是宫里的娘子传出信来,望殿下成事,她还等着您呢…"

可直到举事那一日,铠甲已上身的元恂依然犹豫不决。

他没有勇气与皇父对决,但他现在没有办法。

穆泰陆睿对他的支持仿佛成了负累,母后的期盼也成了枷锁。每个人似乎都在生拉硬拽,迫的他必然起事才可以。

唯有一人始终不更服饰,不配长剑。

元恂看着镜中人出现,不免颤着声唤了句:"高郎。"

高道悦直至此时,才寻了元隆元超外出,侍卫换班的机会,亲至元恂身边。他一贯不主张元恂下此决定。

"他们拥护你,不过是为出师有名。然你一旦落入他们手中,你便是被挟的太子,无论将来号令是否为你所愿,你也都是谋反的主谋。他们想要从龙之功,却将殿下置于火烤之上,其心可诛。"

元恂不□□泪,握着他的手说:"可是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孤还有机会回头吗?"

高道悦坚定的回握住他的手,"有机会,只要殿下如如不动,一切都不会发生。"

元恂悬而未决的心,正慢慢偏向高道悦,几欲被说服。

夕阳西下,他微胖的身躯坐于胡床上,竟也慢慢直挺起来。他的口中一遍遍喏喏重复着,"我不动,便无事。"

高道悦从不敷衍他,他凝视他,也一遍遍回答,"殿下只要不动,便无事。"

元恂忽的想起了年少时,时常飘荡于梦中的几分游思,此刻像一场涩勒的旧梦一般向他袭来。

在昏黄的光线下透露着丝丝脉络,像彩锦上交织紧密的针线。

乍一看极奇华美,细看之下,原来那折出耀眼光芒的根根脉络,竟都沁着鲜血。

他突然害怕起来,连声音也不觉低了几分。

此刻,仿佛有一个清冷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来。那声音他很熟悉,听起来却还很年轻,像是已故的太后阿祖年轻时。

只听太后先抱着他哄了哄,而后才抬起头,对一侧的什么人说道:"吾欲以此子为太子,你愿意成全他吗?"

他很猛然的反应过来,那个跪于一侧阴影下的女人应该是他的母亲。

大魏的皇宫里,有子贵母死一说。常太后冯太后又以此为旧制,屠戮了三代太子的生母。

他彼时是襁褓之内的婴孩,他企图挣扎,想要哭喊,奈何只能发生牙牙的稚音。

太后依旧抱着他,她顺势左右摇了摇,以作安抚。然后他看见了母亲娇美的面容,十分凄楚的神情。

她在回忆里永远没有声音。

她只是泫然欲泣的看向他,最终慢慢将头低下去。

太后抱着他,面向了一片湖光山色。又等了一会儿,方才掀开了面前鹅黄色的帘幕,向前走去。

有两根流苏的珠很偶然的从他面上拂过,很轻,又很慢。

像是初晨残留檐上缓缓滴落的雨,也像是猝不及防溅于人面上的血。

他听到了遥遥回荡在宫廊中的哭声,他也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高道悦在他眼前重重倒下。

因来不及反应,他的眼还睁着,他还维持着跪姿。

在他被戎装待发的元隆一剑毙命时,他的最后一句话也依然是:"殿下,如如不动,你便无事。"

元超元隆敢在太子殿中拔剑,可见高道悦所言非虚,可那又能如何呢?

他抬起头来,只见暮色四合。天空像一块巨大的蓝黑色绸缎,密不透风的笼罩着他。

殿中黑压压的人,都穿着黑色的新袍,他们都跪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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