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太和轶事(69)
他并不穷其本末,只是另一位当事人贾尚未及则爆猝,似隐有灭口之意。(注2)
元宏试图从这些碎片中理出脉络,他确信皇后还活着。只是行踪受阻,所以他不能独行。
于是他等了好一些时日,等到他的兵回向邺城。聚集在他身边,才向洛阳行进。(注3)
元详得到宫内密报,说常夫人近来常出入宫中,还随侍着一些人。
眼看元日将至,宫里将举大宴。
元详心道:“不能吧,即便是刺杀,哪儿有那么明目张胆的。”
他借机使府中人去瞧过,不过是几个预备傩礼之人。
刘王妃却说:“有没有可能借此说法,行左道之事。”
南朝刘宋宫廷中,从不乏这样的故事。她幼时便听阿父讲,眼下便关联通同起来。
元详大喜,决定将计就计。
他一脸兴奋,觉得皇后这是急病乱投医,正中下怀,“众目睽睽之下,她逃不掉了。”
于是,就在元日晚宴上,一曲傩礼毕。
阿岳便统领一队人马,往宫城之上欲行换帅之举。
只要将将帅灭口,剩下的人就闹不起来。
动作需极快又安静,必要把影响压到最小。
可惜他们未能成功。
宫城之上并不是往常的人马,是任城王元澄接到秘报。
有人欲在元日晚宴上生事,特亲自带人守于此处。
宴上的元详似意犹未尽,特起身问询皇后,“听说阿嫂寻了许多能人异士,何不叫他们上来展示一番?”
皇后见阿岳始终未归,唯恐已生变故。此时也只是笑答:“那便请她们上来吧。”
随之而来的是一舞。
元详自然不满,欲再起身时却看见任城王归来。
夜卧含温
今日之事缘起于何,元澄自已知晓。
他将事情从头到尾回顾一遍。也知皇后使了计,元详也讨了巧。
而今之事该如何决断,应待陛下回銮。
他将几人请进别殿中,分而处之。
而后自己也仰天长叹一声。
他既任留台官吏,竟未早前便察觉这样的水火不容,以至事态到了如今这般。
这原是他的失职,是他有负所托。
元宏也觉如是。
他甫一入城便问他:“营国之本,礼教为先。朕离京邑以来,礼教为日新以不?”
元澄对曰:“臣谓日新。”
元宏却言:“朕昨入城,见车上妇人冠帽而着小襦袄者,若为如此,尚书何为不察?”
元澄一愣。
元宏这才又道:“远则不闻,闻则不远。既得闻诏,理故可知。”
于是,留守群臣遂免冠谢罪。(注1)
元宏先于书室内见了元详。
元详早前见到了元禧元勰等人,虽然元勰责难他。
可元禧拍了拍他的肩,意表支持:“你这都是为了我们兄弟。”
他似乎因此得到了勇气,面对斥问颇为有理有据。
元宏这方想起他们从前种种,颇有所顿悟。
原来诸王不愿同韶华共享权力,合作辅助储君。
他们为维护自身的利益免受皇后专断,以期其速死或被废黜。(注2)
从前也有过这样的事。
诸亲贵较文成帝生母而言,更愿意与他的傅姆常太后合作。于是依旧制处死了文成帝生母郁久闾氏,常氏得以尊位皇太后。
他从前总是怀疑常氏应有冯太后的姑母,冯左昭仪的力挺与帮助。(注3)
眼下,他终于确认应该是真的有,且是付出良多。
政争之中总有好几派势力,互相拉锯。
当一支意外的箭射落一支鹰,局势就会因此得以迅速推进。
争斗之中又总有式微的一方,他们总会被抹黑成任意的样貌。
他们好像天生便是不贤无德。
仿佛只有如此,才能证明他们的失败是天命所归。
其实,真实的境况,世人并不在意。
他在雪地里走了好久。
仿佛回到少时,纠结于做傀儡还是努力去争的纠结中。
他好像一直在转圈圈,始终找不到出口。
直至他终于承受不住,仰倒在雪里。
入夜,他因病躺在含温室内。
先亲审诸长秋卿并阿吉,再领进阿岳来。
阿岳因有武力,被绑的很结实。
他不说,只笑:“我早就劝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没想到还是落入如此境地。”
听的元宏眼皮一跳。
他想起初见高见岳时,只觉得此人过于傲然,叫他隐隐心生戒备。
直到冯熙在他旁侧说起他来,说他身有所不全,他才卸下防备来。
他当时坐于书室内,遥遥的看着他站在回廊另一侧。上下打量,只觉这不过是个阉人罢了。
后来见他总算有点本事,便使他入宫中。许他个职位,好叫他定心。
谁知此人死性不改,到底是蛊惑了韶华收拢兵权。
如果不是他撺掇,韶华又如何会落得如此境地。
他大好的筹谋全叫他给毁了。
他还有满腔的怒意有待发作。
谁料高见岳似绝望一言后便引颈自裁,看押他的兵卒慌忙下跪请罪。
那雪上的血痕令人心惊。
韶华由东室步入正殿,只见那点点血迹蜿蜒。
犹如冬雪掩盖下的梅花,逐次盛放。
这样的红艳刺痛了她的眼,使她流泪。
元宏抬起头,正看见她捧心垂泪的模样。
一时眼藏机锋,满脸阴鸷。
他别过头去,使宦官搜她的身,“若有寸刃便斩。”
她自元日大宴起便只待在显阳殿内,身上哪里有什么寸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