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太和轶事(79)
我有点恍然大悟,又有点心疼起来。
听老人家说,原是前世吃苦而终,今世才容易五识不全。
我移目至江面上。
渡口上人来人往,我的心却很平静,仿佛安静的正在聆听风的声音。
风吹来思念的声音,我却没有勇气迎上前去。
好像是很美又很珍贵的瓷瓶,你远远看着她,她就会永远那般美丽。可你若走的近了,她可能会碎。
从来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我告诉她,“我不是卖赝品的。”
她好像被激发了好奇心,目光灼灼的盯着我。
我拿出钞票来结账,在那之前伸到她眼前我说:“认识这个吗?”
她点点头,“是钱。”
我循循善诱:“如果有人造了有特殊标记的钱,或者是不对的钱,你还能认识么?”
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不但认识,还能复原。”
我笑起来。
我让她看江边这些等活的人,还有更远的那些无处可去的,或流浪或行乞的人。
我猜她不一定能听懂汇率一类的话,于是只说:“如果不对的钱流入的越多,我们的国家就会越来越乱,会有很多人活不下去。”
她懵懵懂懂的,我盯着她的脸。
许久,她脸上好像才动了一下,她问我,“所以,是要我识别这些不对的钱?”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笑着颔首,“差不多。”
临行前一天,我们一并至金山寺。
在大雄宝殿上拜了三世佛。
我们在冬天时抵达上海,我先领她去置办新的行头。
“这里的人流行穿洋服,你想试一试吗?”
她对那些巴黎来的新样式很好奇,在镜子前转来转去。
她问:“我看杂志上说,巴黎的新款式出不到十天就会出现在上海,是真的吗?”
我一面答:“是真的。”一面替她做主全都要了。
回过头来又说:“你喜欢的话,我们今后可以常来。”
我安排她住在我的隔壁,一栋高级公寓楼里,门口二十四小时有值班。
她初时只被花花世界迷住两三天,随后便恢复了平静。
成日在屋子里看书,余时便调配颜色,作各式各样的字画。
她偏爱一款茉莉花的香水,日日都只用同一款。
倒叫我时而怔忪,仿佛回到了以前,回到了洛阳宫中。
我们的工作虽然特别,但也有对外身份。
自也需要社交,需要自我保护。
我带她去各部混了个眼熟,从行政麦主任那里拿了些专属韶华的活动经费。
其他时候我便教她防身。
我送给她一只勃朗宁的小枪,号称掌心雷。
我将她的眼睛蒙住,让她拆卸,复又装回。
只是重复就可以熟稔的工作。
未多时,韶华便已尽数掌握。
等搜集好了华北地区的多款纸钞,□□以及分别印有不同标记的各类暗记券终于送来,我便带她去工作。
日本当时对华的方略是唯恐天下不乱,坚定的认为若我国实现币制统一,便可加强抗日力量。
所以很早以前就开始在华北一带扰乱金融市场的计划和活动。
不乏频繁散布各种停止兑钞的谣言,制造百姓混乱。
还有不少日本浪人到各发行银行持钞挤兑,试图搞乱银行正常运行工作。
如不立即采取措施,势必牵动全国。(注)
她的工作是识别各类纸钞,□□和暗记券,很偶尔的时候还需要调配一些样式。
她很快发现了其中的问题,于是她问:“这是印钞用的模板,这些模板是从哪里来的?”
我看着她,说:“我们的工作,是在另一条战线上抵御敌人。除了我们这条战线,还有很多别的战线,那里有我们很多很多的战友。他们比我们先面对危险,也为我们得到这些很重要的东西,如果说他们是这条线上的第一道防线…”
“那我们就是最后的这一道防线。”
她有所顿悟,竟与我异口同声。
我有些欣慰,摸了摸她的头发。
她连忙将头抱住,对我说:“不可以随便摸,头发会乱的像菖蒲。”
我又一愣,想起那种白色加点嫩黄色的代表思念的花。
不禁笑说:“你喜欢的话,下次买一朵绒花的菖蒲送你。”
本来想为她庆功时送给她,我料想这日子应该会很快到来,却没想到这样快。
她很快立了功,但她自己却懵懵的。
只笑:“我好像也没做什么,怎么就立功了。”
我说,“我们这一行都是这样的,因为很多事情都得保密。所以很多人在立功时还并不知道自己立了什么功。”
她这方点点头。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在受奖的那一日,她还是很兴奋。
她说:“我瞧见过报纸,立功的人要戴红花。我得拍一张照片寄给我娘看,我也是能立功的人了。”
我很想揉揉她的头发,想了想,还是没有举起手。
倒是从包里拿出一个纸盒来,“这是答应你的,绒花菖蒲。”
她便戴上上台领奖,与她一同领奖正是我。
我替她整理好红花,对她郑重说了声:“谢谢。”
她说:“为什么要说谢谢?”
我笑:“我是因为你,才能一起上来领奖的。”
这样一说,她又不好意思起来,敛眉一笑。
我俩同时被相机的闪光吓了一跳,方才知这是要照相了,连忙站直了去照。
会后,她还跑去跟那师傅说了会话。
回来才颇为得意的说:“那师傅人真好,愿意多给我洗一张照片,让我明日去王开照相馆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