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太和轶事(80)
没过几天。
1935年11月3日晚,便正式宣布实行法币改革。
自1935年11月4日起,以中央、中国、交通三家银行所发行的钞票定为法币,所有完粮纳税及一切公私款项的收付,概以法币为限,不得行使现金。
如此新规之下,不但原有发行权的银行失去了一个生财之道,就是本无发行权的银行也断绝了领用暗记券的间接发行的利益。(注)
她好像这才隐约回忆起自己的工作,颇有顿悟。
11月9日,港府也跟随国民政府,宣布取消银本位制。
12日,又统一发行新一元纸币,收回一元银币。
12月6日起实行《1935年货币条例》白银归港府所有,禁止输出。
1936年初,我跟随几位先生一同赴美调研。
她好像很舍不得我,一直说:“你别离开我。”
我以为她是因初次独自工作而产生的害怕情绪,正如她初次来上海时,日日需要在我左右才得安心。
于是我摸摸她的脑袋。嘱她要好好吃饭,好好工作,不要胡思乱想,安心等我回来。
国际金融形势的变化,实际上总随着各国的利益斗争所掀起。
本来美国连续几年大量收购白银,以致我国白银外流,银根趋紧,物价下跌,经济萎缩。
如今改革币制废除银本位,实行汇兑本位,必然要在伦敦市场上抛售白银,以充实外汇头寸。
而此时美国深恐英国从此加强对中国货币的控制,竟一反常态,在伦敦停止收购白银,一下子导致伦敦白银市价直线下跌。
我国不得不一而再再二三的向美国呼吁,声称中国币制基础将会因此被动摇,要求美国照旧价收购我国白银。(注)
此次赴美,正式签订了《中美白银协定》。
美国同意向中国收购7500万盎司的白银作抵,取得一笔约2000万美元的贷款。
总计从1934年起到1941年止共收购55295万盎司,价值2.5亿美元。
这些美元作为法币的外汇储备都存在美国纽约联邦准备银行,同时在中国则成立“外汇平准基金委员会”。
由陈先生担任主任委员。
实际上,美国从此已取得中国货币的控制权。
此后,中国财政上依靠美国的程度也就越来越深了。(注)
我在数月后返回,韶华为我接风。
我的目光却不由得落在她身旁的一个男子身上。
坐在我身侧的麦主任站起来,亲自向我介绍这位优秀的青年才俊,我方才知道。
他是一位家世相当不错的记者,由麦主任亲自介绍给韶华。
我想听听韶华自己的想法,她却不说什么。
只拨弄着池塘里的水,念了一首诗:“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这是一首情诗,我不以为她是在想家。但我却莫名想到了曾共坐长江江畔茶摊的那一晚。
犹记得她像小鹿一般活灵活现的眼,还有在北固山头上问我,“你有没有听过风的声音?”的场景。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我想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
我郑重的对自己说,她理所应当拥有一个全新的,很好又很平顺的人生。
所以当听她问我觉得“他”怎么样时,我说:“看起来不错,应该很照顾你罢。”
我没有抬头,但能感受到她的余光正看向我。她沉默了许久,才说:“他不嫌弃我是个傻子。”
婚礼那天,其实我是很高兴的,整场下来我脸都要笑僵了。
周围人都在跟她说:“韶华,看你哥哥都开心成什么样了?”
常夫人因身体不好,所以缺席,我便只能充当她的娘家人。
我很难得的醉了,仿佛彻底松懈下来,这一觉一睡就睡了许久。
第二日到她的新家吃饭,里里外外都是她丈夫在操持,我重又打量了他几眼。
老实说他的条件很不错,家庭人口也十分简单。只有一个外交上如鱼得水且无子的亲伯伯。
韶华嫁过去,上无需伺候公婆,下没有姑嫂相对。
他人也算勤奋,采访写稿都很拿得出手。虽然现在还在基层,假以时日,不愁不能当主编。
我有些欣慰的举起酒杯来祝福新人,谁料他却先举起酒杯来要敬一敬我这个大哥,他示意韶华一起聚杯。
我听到她说:“谢大哥的照顾。”
她梳起了头发,不再将两条长辫子放下来,那朵菖蒲的绒花她还戴着。
那花是白中黄蕊的,在这样的红事上显得格外不合时宜。
虽然他们准备以后再拍结婚纪念照,但我仍寻了一个机会,对她说:“还是换一朵花戴罢。”
她仍灼灼的看着我,像之前很多次那样。
只是这一次,她没说话。
此后,我再没有听到过她的声音。
1937年,我因特别公干去往日本。
当时与我相熟的一位银行经理连忙把我拉到偏僻处,对我说:“你现在还来日本做什么?你赶紧回去,就要打仗了。你要不快些回去,恐怕就要留下当俘虏了。”
我心里一惊,突然便想到35年中美平准基金落定前期,日本对新法币的极力打击。
军部更公然叫嚣中国币制改革是对日本的“公开挑战”,日本将要被迫采取报复行动。(注)
竟是要打仗了。
我终于在开战之前迅速回到上海,路上行人都忙忙碌碌的,拖家带口的要往租界里挤。
我一看如此情形,连办公室都未回,连忙开车去往韶华位于公共租界的新家。
入目只见人去楼空,只有房东太太招呼人进来搬家电,说:“要打仗了,赶紧收拾东西进租界去,值点钱的全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