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善谋(192)
顾怡气白了脸。
仍是稳住心神,好言相劝:“望皇上以大局为重,收起心思,否则,便是要寒了朝臣的心,便是要损了皇家的体面。”
冷承业眸中溢出狠戾之色。
沉默片刻后才开口,声音暗哑:“太后可别忘了,朕心头的杀母夺妻之恨。”
他将最后几个字咬得格外重。
一听到“杀母夺妻”,顾怡如被击中命门,身子一软,差点摔倒。
桂嬷嬷急步上前,一把搀住了主子。
顾怡缓了缓,朝桂嬷嬷扬了扬手。
桂嬷嬷垂首退下了。
顾怡扶着案几坐下,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若是靠着德禧宫那位,皇上岂能坐上今日之龙椅?”
又说:“不过一个乞丐而已,皇上竟将其看成自己的妻子?”
她禁不住冷笑出声:“哀家用半生之力扶皇上体体面面登基,到最后竟落了个‘杀母夺妻’的恶名。”
冷承业转身走向屋门。
背朝她,抬眸看向茫茫天穹:“废话就不必多说了,太后愿帮,便帮,不帮,也罢,反正朕有的是法子。”说完头也不回地阔步走出了慈宁宫。
屋外是夏日骄阳、热风阵阵。
他的身影里却蓄藏着冬日的寒冷。
如顽固冰封,终年不化。
这个她曾养在身边的孩子,已经长大了,许多事已由不得她了。
顾怡握紧拳,眉目间净是悲愤之色。
两日后,江潮急匆匆进公房禀报:“大人,宫里暗桩传来消息,称皇上已向赵富传旨,待金姑娘身子痊愈,便让她入宫为妃。”
顾不言敛住神色,不禁感慨:“难得见到皇上露出真性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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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潮心下惶惶,小声问:“大人,眼下咱们该怎么办?”
顾不言答得干脆:“自然不能让金毋意入宫。”
江潮倒抽一口凉气:“大人当真……要与皇上斗?”
他转身往案前走:“是皇上要与本座斗。”
“可……可君臣之间,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呀。”
“怎么,你怕?”
“属下是担心大人。”
江潮嗫嚅着:“自国公爷出事后,这么多年,顾家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大人当真……要为了一个金姑娘,而弃下所有?”
顾不言冷冷瞥他一眼:“你断定本座会输?”
江潮苦着脸,“可……可那终究是皇上啊!”
他盯着案上文书思量片刻,随后提起毫笔:“我给厉王致信一封,由你亲自送去。”
“厉王?”
“没错。”他一声轻笑:“城防军统领,冷昆。”
江潮垂首,忐忑地应了声“是”。
这几日金毋意仍是卧病在床。
期间宫里的赵富来探望过一次,又带来了好些药材。
金毋意由春兰搀着出屋相迎,跪地道谢。
赵富急忙伸臂去扶:“姑娘身子有恙,就不必行这些虚礼了。”
随即探究地打量她两眼,见她虚浮无力一脸病容:“姑娘都病了好些时日了,怎的就不见好转呢?”
又道:“不如,老奴让宫里的太医来给姑娘诊治诊治?”
金毋意立即婉言谢绝:“民妇打小就犯有寒症,乃沉疴固疾,不过不碍事的,只需将养些时日便可。”
她说着顿了顿,话里有话:“民妇出身微末、庸碌无能,若非我家大人庇护,怕是早已流落街头,如今又因了大人而蒙受皇恩,民妇当真是受宠若惊。”
赵富脸上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同样话里有话:“金姑娘且记住了,皇上所施恩泽并非因顾大人,而是因金姑娘自己呀。”
说完甩着拂尘不疾不徐回了一礼,转身出了宅子。
金毋意自知他话里深意,却也并未计较。
她须得先等一等顾不言的消息。
蒋依依这几日也时常过来探望。
有时带些好吃的,有时带些民间偏方。
她颇为不解:“连宫里的药材都用上了,你这病咋就不见好呢?”
金毋意随口回:“打小就犯下的毛病,哪能轻易被治好。”
蒋依依狐疑地瞟她两眼:“那你倒是说说,为何宫里会给你送来药材,莫非……你认识当今皇上?”
“姐姐想多了,我哪能识得皇上。”
金毋意语气淡淡:“不过是因了我家大人的关系。”
“哟,还‘我家大人’呢。”
蒋依依“扑哧”一笑:“若非看你生病的份上,今日我定要好好地调侃你一顿。”
二人相视一笑。
随后又闲聊了一会儿,蒋依依这才起身离开。
蒋依依一走,梦时也不由得语带关切:“小姐迟迟不好,我明日便重新去请个医官。”
“梦时,不用了。”
少年一顿,“为何?”
她从床上坐起来,微微一笑,“其实我已经好了。”
其实从她服下顾不言塞的那颗药丸起,她就已经好了。
少年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眼,不解,“那小姐为何……”
金毋意这才将皇上有意纳她为妃、顾不言让她装病拖延时间的事一一道出。
毕竟,少年与她同生共死,诸事皆无须瞒他。
少年咬了咬牙:“我料想的果然没错。”
她宽慰他:“事情还未到绝境,你暂且不用担心。”
他怎能不担心!
一个顾不言已让他痛苦不堪,如今又出来一个皇上。
那可是承明殿里至高无上的皇上啊!
他正色问:“小姐内心里……不会想要进宫吧?”
毕竟那里是位至至尊!
毕竟那里是权力之巅!
倘若以前他也曾漠视权力,如今经历诸多磨难与挫折,已然知晓权力的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