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平往事(16)

门口传来脚步声，两个人马上散开各做各的，郑皖延推门进来，给阿桑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出去。

郑皖延好像是刚洗完澡，手里还拿着毛巾擦头发，他坐在洛微雨身旁：“在干什么呢？”

“……”

“嚯，你写字真好看。”郑皖延赞叹，是真的由衷地赞赏，他还没看过字比洛微雨还好看的，只可惜他看不太懂行书：“你写的什么？”

“诗。”

郑皖延也不去问了，反正这些诗词他也不懂，他没读过多少书，这方面和洛微雨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你写个名字我看看。”

洛微雨照写。

郑皖延轻笑起来，笑得爽朗：“为什么你娘会给你起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女孩子的名字，是不是小时候长得太好看了，你娘以为你是女生？”

洛微雨瞪他一眼，郑皖延佼佼闭嘴。

就是这张嘴欠的，郑皖延加多了一句：“还好你不是女孩，不然小时候就被别人惦记上了。”

闻言，洛微雨啪的一声搁下毛笔，音量都提了几分：“不会说话就闭嘴。”

“错了错了，对不起。”郑皖延连忙揽着洛微雨的腰哄人，叽叽喳喳的同时还不忘感慨一下这腰真细，盈盈一握就握住了。

洛微雨不作为，他以前有自己的名字，只是太久没提起来，他自己都要忘了娘亲为他起的名字是什么了。

不说这个，郑皖延起身来到洛微雨背后，贴着他的耳畔说：“我后天要去一趟南州城，我就今晚来看看你，明天要筹备东西，没时间来看你了。你要觉得无聊，就让阿平叔帮你采购东西回来捣鼓捣鼓，写字也好绣花也行，你爱怎样怎样。”

“嗯，路上小心。”

这句话可让郑皖延提起了兴致，洛微雨不让他死在路上就好了，还路上小心？

“我还以为你会巴不得我死在南州。”

“那我重说？”

“别别别，就这样，就这样。”

洛微雨正要提笔写下一首诗，就忽然感到一股潮气，手中的笔停顿了，墨水滴在信纸上晕出一个黑点。

“别写了，反正都脏了。”

毛笔被人随意丢在书桌上，墨迹将原来的诗词掩盖，郑皖延把人扛起来就往房间走。

其实郑皖延也有当人的时候，那就是他心情好的时候。只有在这种时刻，他才会温柔许多。

第二天，公鸡还没打鸣的时候郑皖延就已经带着人站在了大堂前。

他整理着腰间的皮带，一边点着人头。

“好好看着他，别让人跑了。”郑皖延临走前吩咐手底下的人。

一个个答应得爽快，郑皖延还是觉得不放心，让阿平叔留在这里。

郑皖延终于走了。

洛微雨松了一口气，现在他就要准备好怎么逃出去了，其实本来出去不难，只是郑皖延还专门把阿平叔留了下来，简直就是在给洛微雨加难题。

“先生，车票已经准备好了，就在书局老板手里。”阿桑说。

大家本来因为郑皖延在坐镇就一直神经紧绷，好不容易人走了，说不放松是不可能的。

阿桑带了小道消息回来，手下的人都懒散得很，洛微雨便想了个法子，反正他要什么郑皖延都会提供给他。

阿平叔被洛微雨支出去购置物品了，阿桑是跟着阿平叔一起出去的，特意带着阿平叔绕开洛微雨要走的路。

洛微雨躲过了手下人，趁着夜色匆匆出门。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发现，反正是跑得越快越好。

会合地点是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书局，洛微雨压低了帽檐，进去那瞬间抬头，万万没想到竟然是故人。

“微雨先生……”

是吴伯伯。

许久不见了，只可惜现在并不是叙旧的好时候。

吴伯伯将车票塞到洛微雨手里，眼里是坚定的光：“我替您打掩护，您往东走，在小石桥的第三棵杏花树边，张先生会在那里。”

洛微雨这才发现，大家都变了，除了他自己。

今天的天气很好，风也是清新的，逃离了繁华的中心城区，飘过来的不再是奢侈的味道，是清风带来的阵阵荷香。只可惜，良辰美景，无心欣赏了。

洛微雨一路小跑到小石桥上，他满怀憧憬来到这里，来到第三棵杏花树下。

没有人。

或许是张允先有事情耽搁了，洛微雨焦急地在此等待，徘徊了许久，他望向今夜的繁星，过了今夜，他们就会到郑皖延找不到的地方，过了今夜，一切都会好起来。

洛微雨和张允先的相遇，是因为《杏花集》，那天洛微雨在街边等了他一整天。

拜托了，这次不要再让他等了。

洛微雨叹了口气，又低头看着脚下的泥土，心跳越来越快，终于，耳边听见稀稀落落的脚步声，桥的那边，一个人影姗姗来迟。

他等到了。

第二章

码头的小船载着他们的所有理想和希望驶向夜空，它摇摇晃晃，像婴儿的摇床，在温柔的浪潮声里，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们逃离了那里，在那个凌晨。

那是艘小小的乌篷船，这种船已经不多见了，也不知道张允先是从哪寻来的。

张允先划下火柴，微光照亮他的脸庞，带上了一层柔和，小船的灯笼被点亮，烛光在他眼中特别明亮，他又甩灭了火柴上的火焰：“其它船太过显眼，而且隔日都还有货需要搬运，这艘船正好，只是会委屈你了。”

洛微雨捏着张允先的手，默默望向他，轻轻地摇头。

“不，只要能走，怎么样都无所谓。”